若不是狗子把他拽醒,告诉他食尸者们正在接近,塞萨尔倒是很想看到最后。可惜不行,最近他睡的断断续续,在荒原也待的断断续续,几乎没完整做过任何事。不过,他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待到克利法斯靠近前线的据点、补给和后勤路线全都化作一片废墟,老家伙就不得不在推迟出征和军队补给短缺之前二者择一了。
前者最好,若是后者,塞萨尔也能接受。
......
戴安娜倚在塔楼靠城外的一侧上,视线越过狭窄的窗口,观察从食尸者巢穴到古拉尔要塞之间破碎不堪的道路。食尸者巢穴前进的路上已经留下了不少血肉傀儡的遗骸。她知道这些傀儡的破坏力,但城内炮弹储备足够,再加上城防炮的高度和射程优势,可以在寻常法术都难碰到的距离覆盖一整片区域。
想象那种炮火轰鸣的威力相当容易,毕竟,大量重炮点火的声势就像有震雷在整个城市中炸响,落地时更是震得地面都在发颤。发射出的炮弹中榴弹和实心圆弹相互混杂,部分会因为炮兵事前的测算不够准确发生偏移,划出不合预期的弹道轨迹,但是,大部分炮弹都能在符合预期的落点炸开。
当时塞萨尔一边教授阿尔蒂尼雅,一边带她测量了要塞前的整个地势,让她以精确的比例和标记画出了测绘地图,并划分一系列区域,从城墙往前层层推进,直至城防炮的最远射程。然后,他们又结合各个城防炮的位置给出了更详细的表格和数学模型。
可以说,只要拿着他们测绘得出的表格,任何接受过基本训练的炮兵都可以极大程度纠正弹道偏移的问题。
最初的受害者,正是第一批想拉着食尸者巢穴撞向要塞的血肉傀儡。很明显,作为可消耗性资源而言,无论是血肉傀儡还是食尸者本身,它们都不如实心铁弹廉价。
和其它城塞不同,塞萨尔几乎尽了最大的心力去改制炮兵、维护火炮和供应弹药。从冈萨雷斯到索多里斯,他们拉出了一条极为完好的采矿、锻造、生产和运输路线,其中没有任何意图攫取利益的人可以插手。
在索多里斯,阿尔蒂尼雅已经切除了区域里最大的获利者,可称为血洗了整个市政官家族。此后他们在各处委派的监察之多,惩罚之严苛,几乎像是他们正在使用的军法。
城墙也经过悉心修缮和改建,体现出了最大程度的牢固,——巨型碉堡、环形塔楼、棱堡拱卫,棱堡两侧还有三角形平台屹立着大型火炮,可以最大程度覆盖和拓宽火力范围。不仅是最远射程进一步增加,近处的射击范围也几乎能覆盖到城墙边缘几十米的位置。城墙上的通道严格考虑了人员往来,吊索可以把人从城底直接拉到城头,专供维修火炮的工程师队伍使用。
虽然很多设施连脚手架都没拆完,不过,现在大多都已经可堪使用了。
不管戴安娜从塔楼往左还是往右看,在这个防御线的最高点,她都能看到呈现出尖锥形的城墙往两侧延申开去。很多巨墙都是全新的,部分甚至尚未经历风雨,可以看到未被侵蚀的尖锐边角。很多石块之间的灰泥也还黑乎乎的一片,目前尚未干透。
其实,他们督建的棱堡是目前为止最大程度利用了新军事理论的防御要塞。因为众所周知的理由,或者说,因为众所周知的政治斗争和经济回报问题,那些内部势力盘根错节的古老城塞都没有下过他们这种程度的决心。从冈萨雷斯到索多里斯的绝大部分经济,其实都投入到了要塞的军事力量上,几乎没有其它任何目的,就只是军事力量。
食尸者大群刚兵临城下时,它们的领袖似乎是秉持着沿途其它城塞的防御规格,想用大批血肉傀儡拉着巢穴撞击要塞强行突围。但是,它们的想法受了挫折。甚至不需要戴安娜下令使用内嵌密仪石的特殊炮弹,那些保护着血肉傀儡的屏障就在轰击下逐渐破裂。最终多枚榴弹正正砸在多个萨满身上,把它们从地表彻底抹去,把它们的肉糜都和血肉傀儡的破片一起填进了弹坑。
几乎很难相信那地方曾经有多个施法者存在。
确实如塞萨尔所言,食尸者分出了很大一部分萨满去追猎他,若不如此,他们将不得不使用内嵌密仪石的炮弹突破法术屏障。
虽然第一场攻城战以戏剧化的方式落幕,但城内还是发生了损伤。并非食尸者萨满使用了古老恐怖的法术,而是有火炮不堪重负炸膛了。当然,这是预期内的事情,连续发射炮弹压制血肉傀儡和食尸者萨满确实有这方面的危险。
据说老练的炮兵可以评估火炮的承受能力,但是,他们现在的人手大多都是训练了不久的新兵。戴安娜知道他们这边人手紧缺,很多人连训练手册上的知识都没背完就匆匆上阵,更别说考虑过度装填的问题了。
虽然没有人送命,但是火炮炸膛导致的断臂、断腿、内脏损伤、破片嵌入动脉和肋骨骨折比比皆是。戴安娜赶过去的时候,有人正抱着自己被破片割出的巨大豁口惨叫,有人没了两条腿在地上爬,还有人把血呕得到处都是,另有人满脸血肉模糊,烧伤的焦痕里嵌满了碎屑。
三角形平台上到处都是焦痕、鲜血和呼喊,看着比两批骑兵互相冲锋过后的场面还要惨烈。救援人手带着神殿的医师匆忙赶到,做好紧急包扎后把伤员抬往城下,工程师则一边检查火炮残骸一边大声呵斥,咒骂着只记得调整方位却把其它要务忘得一干二净的新任操作人员。
除去这一幕以外,整个要塞紧张的形势都得到了缓解,人们看到食尸者巢穴的压力也不那么夸张了。若是血肉傀儡没法把它拉过来屹立在古拉尔要塞正对面,如两条接弦的海上舰船一般,它也就只是座巨大碍眼的山丘而已。
但戴安娜还没放下心,她知道,很多法术并不像火炮一样清晰可见,它们的影响更为深远,它们的形影和存在也更难洞悉,比如说疫病,比如说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