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石田看着冈村宁次,眼泪汪汪,冈村宁次板着脸,低声说道,“对不起!”
“冈村君,我跟了你十年,整整十年!”
“我会按月给你寄生活费……”
花石田放肆的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擦着眼泪说道,“冈村君,去追求真正属于您的幸福吧,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冈村宁次再次低头,施礼之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大步的离开,冈村告诉自己,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事业才是他真正追求的内容,他必须解决一切可能影响他晋升的因素,即便是他深爱的女人也不例外!
冈村回到自己的座车附近,他的秘书连忙接过了他的皮包,然后把他请上车,这才在冈村的身边坐下,秘书低着头汇报,“阁下,刚刚收到华北驻屯军梅津司令官的来电!”
“嗷,石头人梅津说了什么?”
“好!”
冈村一愣,秘书连忙解释,“阁下,梅津司令官就发了一个好!”
“这个梅津呀,倒是惜字如金!”冈村哈哈大笑,不过他转而叹息道,“陆军中如梅津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上等兵太多了,脑子里都是浆糊,一门心思,只有打打杀杀!”
冈村为了让蒋介石屈服,先是狮子大开口不断试探,然后又迅速撤销了那些让英美反感的条款,又搞出了多国顾问团,把英美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
但冈村此举,却得罪了军部一批参谋,他们在国内不断说他的坏话,甚至于他的情人花石田都成了被攻击的理由。
冈村无奈之下,只好和情人分手,当然主要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他在东京都,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妻子,一个交际花并不适合担任前途无量的陆军少将的妻子,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今天学兄梅津的支持,对冈村而言,自然是不小的支持,作为这一次倒霉的一方,梅津都能忍耐,别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了投桃报李,冈村自然也需要在天皇面前帮着梅津说好话,当然了,这一点并不难……
冈村的汽车刚刚发动,突然间“砰!”的一声,汽车挨了一枪,冈村吓了一跳,不过秘书似乎早有反应,“快,快开!”
“八格牙路!”
“阁下,有些愚蠢的人,对谈判的结果十分不满,他们认为……”
秘书欲言又止,冈村哪里还不知道他顾虑什么,无奈之下,冈村只好挥挥手,“快走,快走!”
司机迅速开走了汽车,而刺客也没有继续射击,事实上刺客更多的是威慑冈村,让他知道他们的不满。岗村自然毫发无损,但这一枪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阴影,此时此刻他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一些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没有人能违拗陆军无数官兵的意志,更不要说天皇的意志同样是那样的坚定,但中国真得那么容易征服吗……
即便岗村挨了一枪,但日本还是按照原计划开始了撤军,他们毕竟还没有准备好,当然那只是上海,在华北的日本驻屯军此时已经超过了一万人,在日军的亲自参战和支持下,张敬尧和石友三开始不断向北进攻。
与这两个汉奸一起进攻的还有一些地主还乡团,这些王八蛋在冀东先后制造了多起惨案,一个又一个惨案报到冀热辽军区之后,军区司令员段德昌决定在冀东对日伪军发动一轮反击,重创日伪军。
报告到中央之后,谷雨签字同意,并且要求冀热辽军区打得漂亮一些,重创日伪军,为春季攻势开一个好头。
签署命令之后,谷雨想了想,又给毕士悌打了一个电话,要求正在学习的总参高级参谋培训班的同志前往冀东前线,好好看一看日军,百闻不如一见嘛!
得知这个命令之后,佛采尔将军也起了兴趣,所以总参谋部高级参谋培训班的学员们,一起先是坐汽车前往大同,然后从大同坐车到达张家口,然后进入到热西,这一路时间比较长。
佛采尔很抱怨,他认为共产党应该把修建同蒲线当成第一要务,这样共产党武装力量反应速度也会提升很多,遇到日军入侵时,可以迅速完成大兵团的调动和部署,必须注意到北部的防守是一个很大的软肋……
不过再抱怨也没用,谷雨绝不可能把宝贵的建设资金用来修建铁路,铁路只能用自己的钢轨,至于大兵团的机动性,现在并不重要,抗日战争的时间还长着呢,不着急!
就在前排的参谋们议论纷纷之际,坐在后排的左权同志笑着说道,“老余,你怎么看?”
“铁路既能为我们所用,也能用日军所用!”
左权同志反应很快,低声说道,“老余,你不看好总参对日作战的防御计划?”
“虽然我党已经拥有了兵工厂,但我们与日本的国力相差太大了,拼不起消耗呀!而且从以往各个战例来看,我们和敌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些差距的!”
“是呀,我也很担心,南口到八达岭距离不到二十公里,一旦守不住,我们只能一步步往后撤!但是你不要忘了张库大道,总部选择死守南口也是无奈之举!”
粟裕同志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一些准备!”
“总部对包头的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从北平到包头长达六百多公里,沿途人口又少,山区众多,只要我们不断破坏铁路,日本人同样吃不起消耗!”
“话虽如此,但还是要做一些准备!”
“已经在准备了!总部选定的第三个工业中心在重庆,准备拿下武汉三镇之后,把汉阳铁厂搬到重庆!另外再搬一部分设备过去!”
“这也太远了!”
“呵呵,我也觉得有些远,不过总部的参谋们似乎很有信心!”
粟裕看了一眼前面的佛采尔,“总部参谋和佛采尔待久了,也受到了佛采尔将军不小的影响,各个都挺喜欢搞图上作业,兵棋推演!
我看过好些次,也上场试过,但总感觉有些不太靠谱!别的不说,咱们不同部队的战斗力差距比较大,而且擅长的方面又不同,甚至于不同地方,不同来源的部队都有差距,这些东西很难衡量的!”
“四路军的建军模式和我们的思路差异很大,有统一的教典,各部训练基本一致,战术打法很统一;而且各部的隶属关系也在不断调整,所有各只部队的差异远没有红军那么大,正规化做得相当好,红军比不了,也比不上!老余,我们打惯了游击战,对这些不了解,必须认真学习!”
“这些我也知道,也在认真学习,可我总觉得怪怪的,有些不适应!老左,你有没有感觉到,四路军和咱们红军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四路军的战术打法比我们要先进多了,八大战术原则厉害呀!我越研究,越觉得里面的内涵很深!”
“是呀,装备好,战术先进,部队更正规,训练也更有体系,要不然也不会吊打蒋介石!要论战斗力,我感觉一军团都未必打得过四路军一个师!”
“不是未必,是肯定!我是一军团参谋长,一军团的战斗力没有比我更清楚!”
谈到这里,粟裕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说得不是军事,我总觉得在政治上也有一些差距,但是差在哪里,一时半会我也想不清白!”
左权同志微微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四路军的同志对鬼子恨之入骨,也更在意打鬼子;对国民党反动派,他们似乎不怎么在意,阶级仇恨也不是很深。
很多同志提起国民党军队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当然了这也不奇怪,他们的发展历程和所处的战场环境和我们差异很大!毕竟国民党和大部分同志没有血仇!”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粟裕恍然大悟,“对,前些天谷雨同志找我谈话,提得更多的也是日本人,对南线的国民党提得并不多,谷书记如此,四路军从上到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也不奇怪,实力差距太大了!四次反围剿那会,我们吃国民党一个师,又是埋伏,又是穿插,分割包围,把敌人分成几块,这才一口口吃下去!
四路军呢,一口气包了中央军十个师的饺子,十几万人呀,十来天就没了,据说那一仗使用的大口径火炮就有三四百门,小口径火炮上千门,各种子弹炮弹一火车、一火车往上运,这样的富裕仗,我们以前不要说打,连想都没有想过!”
粟裕同样十分感慨,“真是太富裕了,没想到咱们也有这么一天!”
“就这样,咱们还远远比不上日本,那日军该多么富裕呀!”
粟裕同志沉重得点点头,只听左权同志笑着说道,“你马上要下去带兵了,到时候有什么感触,可要跟我好好分享一下!”
“放心吧,肯定会写信告诉你的!”
就在总参高级参谋班学员乘车北上之际,忻县第二中学数学毛主席孙秉文吃好了午饭,还是老样子,坐在草坪上,望着南面的忻口发呆,大家都以为他在想念南方的家人,但只有孙秉文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二中学所在地叫作豆罗,处在忻口北面,是一块盆地平原,呈喇叭型,喇叭底就在忻口,西有独担山、黑岭梁,向南就是忻口,有柏子山、卧虎山、峰坡山,向东有居士山、鬼道岩。
这段时间,孙秉文在休息的时间,也会在附近登山,仔细观看四周的地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阎锡山到底是怎么把山西丢掉的。
忻口的地形已经如此险要了,山西还有大同这样的重镇,还有内长城三关重重阻碍,据说比忻口的地形还要险要数倍,晋绥军该有多么废物,才会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丢了太原。
想不通呀!对晋绥军想不通,孙秉文想不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论装备,税警总团除了炮兵稍微差一些以外,其他装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装甲车都有了,又是据险而守,怎么就那么迅速的丢失了娘子关?就算第五团差一些,也不应该如此呀!
还有中央军87、88两个师,两个师竟然只支撑了一天,就被共产党打到了石门,他们不是号称党国最精锐、装备最好的部队吗?就算是淞沪事变,面对日本人也没打得这么难看呀!
更不要说卫立煌兵团了,十个师,一半是中央嫡系部队,结果被同等兵力的共产党包围的水泄不通,没怎么挣扎就全军覆没了!
作为税警总团直属炮兵营副营长,孙秉文在石家庄战役被俘,根据共产党中央的规定,原税警总团的将士,一律不得释放,以补充根据地教育的缺口。
孙秉文当时有两条路,一条是加入共产党,以他税警总团直属炮兵营副营长的地位,正规军校出身,只要愿意加入四路军,就可以立刻进入到四路军炮兵学院担任教官,过渡一下,甚至有可能担任炮兵营长,乃至于团长这样的中高级职务;
不过这些都被孙秉文拒绝了,他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成为教师,就这样他被分配到忻县第二中学担任数学老师。
炮兵是技术兵种,炮兵指挥员必须精通数学,拿破仑时期的炮兵指挥官都精通微积分,即便中国比较落后,但孙秉文教一教中学数学根本不在话下。
来到忻县二中之后,孙秉文就吃了一惊,这所中学的学生竟然有好几百人之多,里面也不仅仅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还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他负责三个班的数学教学,每个班就有七十人,更夸张的是,他教学的课程内容之多,远比他想象得要多。
学校采取半军事化教育,管理非常严格,早上六点到六点四十五分,包括校长在内,所有人起来跑步,然后给了半个小时的早餐时间,到了七点十五分,准时上课,一般早上和下午都会安排四节课。
国文、政治、历史、地理等等被编成了一门通识课,然后就是数学、物理和化学,另外每天还有上下午各45分钟的军训课。
到了晚上,还有三个小时的自习课,各门学科的老师也必须出席,与学生们一起上自习,并接受同学们询问疑难。
考核也非常多,半月考、月考、期中考、期终考不断,而一旦成绩不合格,接下来就会成为各科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共产党考核教师是合格率,合格的越多,才会有机会过关。
每半个月只有一天休息时间,让师生们可以松口气,而这样的高压教学,类似于灌鸭一样,一年就需要学完三年的课程。
期终考试一半的学生将被淘汰,接下来他们将会被安排到共产党各个厂矿企业做工人;剩下的一半当中,除最优秀的10%可以读二年级,其余的学生就将进入到山西学院或者四路军炮兵、工兵等学校学习……
很明显,共产党在大规模、高强度的培养技术人员和技术兵种,再联想到附近正在动工的几个工厂,孙秉文心里很清楚,共产党在积极备战。
备战必然有对象,国民党吗?不可能的,以共产党部队现有的战斗力,对付国民党,根本不需要搞这种大规模的人才培养,只要把现有的兵工厂建设好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搞这么多军工,还不如把这些钱用在扩军上。
所以他们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的目标是日本人,就如同那个瘸了腿的军训教官每天说得那些一样,日本鬼子个子矮,野心大,一天到晚都在惦记中国,不把这头野心狼打走,中国人绝没有好日子过……
孙秉文知道自己后悔了,相比于当一个数学老师,最能发挥他长处的地方是军队,是军校,当初共产党说得很清楚,不愿意和国民党打,可以去热河的,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就在孙秉文有些发愣之际,一瘸一拐的教官李求发来到了孙秉文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东北大汉操着一口山东腔,爽朗的说道,“老孙,想媳妇了?”
孙秉文摇摇头,“我家里好歹也有几百亩良田,她们娘俩生活肯定没有问题,没什么好想的!”
“几百亩良田,好家伙,你是大地主呀!”
孙秉文拔起一根草,放在嘴里嚼了嚼,“是呀,我是共产党的阶级敌人,大地主,反动军官!在南方,向我这样的军官被俘之后,听说都会被红军枪毙;四路军不仅饶了我的命,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吃饭的地方,真够仗义的!”
“呵呵,俺跟你差不多,俺家在吉林有一百多响地,有几十个佃户,要不是九一八,鬼子的屯垦团硬抢,俺也不会参加义勇军,最后投了共产党,然后负伤,被安排到学校!”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惜呀,没酒,要不然可以好好喝两盅!”
“老孙,俺可比你强,俺是光荣负伤的革命军人,可以吃一辈子公家饭;你呢,不过是正在改造的战俘!俺的儿子以后不管参军、还是上学都会受到优待;你呢,以后不知道怎么样呢,不仅仅你自己,子孙三代都会受到你的影响!”
孙秉文铁青着脸说道,“子孙三代?李求发,你就那么肯定共产党能得天下?”
“你我都是军人,谁能打,谁不能打,你心里没数?谁在做事,谁在抗日;谁在瞎弄,谁在卖国,一目了然!
看看咱们学校旁边的机械厂,知微见著,未来谁能赢?你会看不出来?老孙,别自欺欺人了!”
孙秉文满身的力气顿时泄了下去,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说道,“没那么容易吧,你不要忘了日本人……”
“日本人?老郭,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心思!真够反动的!”
孙秉文连连摇头,“老毛,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有日本人在,共产党想拿天下不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要不然至于现在这么拼命搞工厂嘛!”李求发摸了摸自己的腿,感慨地说道,“就算再怎么不容易,也比国民党有希望呀!这世道已经乱了几十年,不能再乱下去了,就算共产党的一些做法,你不喜欢,也比乱糟糟的好!”
孙秉文默然,过了一会,李求发说道,“我要是你,肯定会给家里写信,让他们卖地,省得被鬼子占了去!”
“嗯?”
“是共产党好打,还是蒋介石好打?老孙,鬼子不傻!”
孙秉文脸色更加难看了,李求发拍了拍孙秉文的肩膀,“老孙,你是税警总团的炮兵专家,炮打得很好,听说你在娘子关炸死了不少四路军战士,对你有怨气的人可不少!
虽说战场上各凭本事,被打死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但万一有个想不开的,你怎么办?就算你没事,惦记到你的家人、子女怎么办?
老孙,这段时间土改的事情你也听到不少,看到不少,你敢说你们家没有血债?有了血债是什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
你要是参了军,成为了革命军人,以你的能力,立刻就可以担任炮兵学院教官,下部队就是炮兵团长,到那个时候,情况就不同了;你完全有能力在土改前把家人接到身边,万贯家财不过是身外物,命保住了,比什么都强!
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家人,怎么也该想一想国家吧,你不想打国民党,打鬼子,打汉奸,你总可以吧?那样就算死了,那也是抗日烈士,家人有个烈属的名号,最起码未来也有一块立足之地!”
孙秉文愣了半晌,然后瞥了一眼李求发,“老毛,你这思想工作做得不错呀!”
“我这不是思想教育,是利害分析,老孙,你是聪明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李求发有些费劲的站起来,看着忻口的方向说道,
“老孙,你是大学高材生,应该清楚共产党的做法一点都不稀奇,历朝历代,新朝定鼎,一定会洗一洗前朝的地主,收拢天下人心,要不然别想持久!天下大势如此,我们这些人也只能随波逐流,好好活得,比什么都强!”
孙秉文默默得点点头,三天之后,孙秉文递交了参军的申请,很快他就成为了四路军炮兵学院教官,而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一个又一个税警总团的军官加入到共产党中。
这些军官,或是看到了共产党根据地的变化,思想上有所转变,或是和孙秉文一样看到了时代的变迁,或是纯粹想为抗日尽一份力,或者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