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南海之后，廖德华同志却等在哪里，谷雨看了看表，"老廖，下午的会议快要召开了，你不去主持会议，怎么过来了？"

　　"谷书记，大家都在等着你出席呀！"

　　谷雨摇摇头，开始抱怨起来，"你们国务院的会议，我本来就可以不去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会议，每次会议这个说话，那个说话，很多废话，这种文山会海都是官僚主义，没必要的！".

　　廖德华同志挺耐心的听着谷雨抱怨，但就是不挪步，谷雨没辙，他只好和廖德华同志一起前往会议厅，廖德华同志之所以一定要谷雨与会，就是因为这次会议是中央财政预算工作会议，将讨论今年各项财政资金的分配。

　　一般来说，每年12月份，国家会提前发一笔钱给各地方，而到了三月份当年的财政预算通过之后，会正式下拨资金，不过在此之前，每年的财政大盘子都已经基本讨论清楚，所以二月份这一次会议自然显得格外的重要，各条条块块的头头脑脑都会出席。

　　家底就那么多，却有这么多人分饼，给谁不给谁每年都要吵架，廖德华虽然管了这么多年的财经工作，但他多多少少有些压不住，过去每次会议谷雨都会出席，帮他镇场子，同时也是避免下面的干部对

　　着谷雨控制的财政资金叽叽喳喳。

　　今天也不知道谷雨为什么跑去慰问刘鸿生，但上午的会议主要是去年总结，谷雨可以不参加，但下午的会议主要是预算安排，谷雨一定要参加，廖德华同志一定要让他知道现在日子没那么宽裕，不止你一个，大家都想搞科学技术，但你也不能搞得太狠了！

　　谷雨当然知道廖德华同志的心思，所以对这样的会议自然有些敬谢不敏，并不愿意出席，不过廖德华同志都过来了，谷雨自然也没辙，只好一起参会，一边走，他还在一边思考怎么为防空网建设再抠一笔钱。

　　谷雨刚刚坐下，主持会议的廖德华同志就请他讲话，谷雨笑着说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还在跟他说，国务院的会议我还是少参加的好，可他就是不走，没办法，我只好过来了，但说实话，我是不愿意参会的！

　　为啥不愿意过来呢，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肯定要抱怨，抱怨的话我听多了，影响心情呀，还不如去看望一下病重的刘鸿生先生，这一趟我可没有白跑，刘先生准备增加电子领域的投资，这一趟跑得还挺直的！

　　不愿意过来，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在座有些同志对我花在一些前沿研究的钱不满意，但我要说，这些钱为国家安全和长远发展花的钱很值，有些钱现在不花，以后要十倍、百倍的花．....."

　　断然否决地方干部盯着他的钱袋子之后，谷雨顿了顿，这才说道，"我在想办法化缘，在座的同志们，你们办法有没有想尽呢？

　　不要什么事情都指望中央，中央要维持这么大的摊子，还要预防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手里的活钱不多，给这家多了，给那家就少了，中央对你们一视同仁，给这个，不给那个，办不到呀！

　　也不要动不动就打商业银行的主意，商业银行要讲效益，中央对他们不良贷款率是有考核的，若是贷款打了水漂，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更不要打辖区广大群众的主意，这些年国家是有一定的发展，群众手里是稍稍有了一些钱，但我们必须放水养鱼，藏富于民，涸泽而渔是要不得的！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钱又不够花，怎么办？办法也早就教给你们了，执行得怎么样呢？在座的同志心里有数，我就不一一点了，我就说一个结论，总体还行，但还有很多很多提高的空间．....."

　　在谷雨看来，一五、二五计划的巨大成功，让很多干部变得很骄傲，他不得不时不时敲打，也不得不才财政上限制地方，让下面保持饥渴状态。

　　他同时还不断加强监委、督巡委的力度，不让地方瞎乱来，逼着日益官僚化的干部队伍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

　　谷雨敲打一番后，副总理毛泽民同志正式开始预算安排，他首先通报了1955年的中国经济发展数据。

　　1955年经过统计，中国 GNP 为3745亿胜利币，相比于1949年， GNP 增加了120%，折算为美元大概为681亿美元，大概为美国的16%，苏俄的54%，处于美苏之后，已经远远超过英法。

　　刚刚说到这里，谷雨身边的中央监委书记邓铁梅同志有些不明白的低声问道，"谷书记，我们这些年发展的不差呀，怎么现在只有苏俄的一半了？"

　　谷雨低声说道，"中央统计局只统计规模以上经济，小商小贩并不统计，更重要的这两年胜利币汇率贬得有些凶．....."

　　邓铁梅同志听完，稍稍沉吟，然后说道，"老毛子的卢布有些高估我是知道的，我们大概是苏俄的多少？"

　　"这几年中苏都在高速增长，我们54年遇到大水，影响了发展，我们现在实际应该是苏俄的七成左右，美国的两成不到。邓铁梅稍稍点头，眼睛明亮，缓缓低声说道，"谷书记，您谨慎，想着放水养鱼，同志们都知道，可下面同志的意见也要听取一些呀！"

　　"老邓，我们人口那么多，又要搞那么多建设，只能力所能及搞一些项目，"谷雨笑着摇摇头，"你看着吧，下面马上就要叫唤了！"

　　因为中央和地方已经开始了分税改革，加之一系列其他的税收改革，中央财政收入占 GNP 的比例开始不断下降，1956年中央财政预算为926亿元，其中赤字为90亿元，虽然这里面货币贬值的因素存在，但绝对金额已经不少。

　　但下面的同志听到光光给中央专委的钱高达42亿，下面的党政大员还是忍不住嘀咕过来，真得太多了！

　　以前谷雨大概为 GNP 的0.8％左右，可就算明年的 GNP 增长10%，现在的比例也高达1.2%，光光中央专委那么点项目就这么多，实在太离谱了！

　　不过大家伙虽然抱怨，但都可以理解，苏俄第一个发射了洲际导弹，上下都有压力，国务院制定预算时，廖德华同志主动提议提高比例，再加上着急无比的军委主动提议可以再压缩一些军费，最终给出了42亿的超高预算。

　　相比于去年不到30亿元，今年的专委经费相当于增加了40％以上，这个数据相当惊人，但事实上还不够花。

　　核武器小型化并不是一个方案，因为经费不够，过去只挑选那些最好的方案做，但那些算起来不是最好的方案也可能有其他优点，理论上也需要爆炸积累数据的

　　现在增加资金，可以多炸两次，而一次核试验一大笔钱就没有了，更不要说那么多核工厂都是需要维护的。

　　还有米亚4的仿制同样需要很大一笔钱，为研发弹道导弹核潜艇所进行的潜艇改造，水下发射模拟实验等等也都需要大笔资金。

　　而中航三总师每发射一枚火箭就是一两千万，三个项目每个人多发两枚火箭，一个多亿就没了，哪怕是新增了12亿资金，全部丢进去，也不过每个项目多发射了24枚火箭，多不多，并不多。

　　要想火箭性能优越，必须多次发射，通过发射寻找问题，美国每一枚洲际导弹在列装部队前，往往会在不同条件下发射几十次，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试一试，人家的钱可不是白花的。

　　更麻烦的是，由于工业基础的不足，为保证三位一体的建设，必须投资搞一大堆专业设备和专业工厂，这些投资有些根本看不到．......

　　所以下面的同志心里抱怨给多了，中央领导层反而觉得给少了，怎么办呢？事实上压根没办法，蛋糕没做大前只能这样。

　　如果说中央专委的经费没办法抱怨，但有些经费就肯定可以抱怨了，最典型的就是移民经费，过去海外省人不多，大规模移民可以理解，现在海外省人不少了，还这么移民，而且都是老少边穷地区，就不能少一些吗？

　　还有北京城建经费，虽说天子脚下，确实要修得漂亮一些，但那么着急干什么，非壮丽无以重威是不假，但就不能缓一缓嘛！

　　当然了，最激烈的争吵发生在部委和部委之间，以及地方和地方之间，你指责我，我指责你，吵吵闹闹，谷雨就要说话了！

　　谷雨先是批评了会议上一些不理性的指责，然后对下面的党政领导干部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继续严格压缩编制，减少不必要的公务支出，这一块能做的事情不。

　　二是想办法将所在系统和地区的烂摊子、拖延的项目比例再下降一些，这一块也是有办法的，已有的项目都搞不好，还要上新的，你当国家的钱是大风吹来的吗

　　三就是放低姿态，做好服务，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再怎么节流，也都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相对有限，但开源却是无限的，现在国家开放了那么多沿海城市，你们用好国家给的政策了吗？

　　他特别强调第三条，南洋的华侨现在手里还有很多资金，怎么把这些资金更有效得引入国内，而不是让他们跑到苏门答腊、暹罗这些地方投资，就需要下面多跑跑，国家成立招商局不是吃干饭的，要干活！

　　希望人家掏出真金白银投资，你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表现，要了解华侨们的心态，为他们的投资做好服务，要想长远，不要搞歪门邪道．.....

　　谷雨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中央和条条块块的高级干部们算是互相试探一番，各自理解了对方的底线，然后开始了真正的讨价还价。

　　你不给钱，给些优惠呀；不给优惠，给些政策吧；政策都给不了，那能不能给点念想，如果念想都不给，那就只能当咸鱼了！

　　类似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会议吵完了，谷雨还要与地方大员们一一见面，谈一谈工作，随着时间的推迟，越来越多的人谷雨没有印象，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政治理解去分析，认识他们．.....

　　中央预算工作会议之后，然后又需要为政府工作报告开会讨论，时间一天天过去，而在每天闲暇之余，谷雨也会忍不住眺望莫斯科，他在等待着那份著名的秘密报告，这必然会改变时代。

　　2月24日，苏共二十大闭幕，会议结束之后，周恩来同志心情相当不错，此前赫鲁晓夫和谷雨交流时曾经提到要批判钢铁同志，但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风声，周恩来同志估计苏共内部争论挺大，这件事被推迟了，这应该是好事。

　　在周恩来同志看来，钢铁同志是犯了非常多的错误，但人家的成就也相当斐然，赫鲁晓夫想做一些改革，搞一些批评都是应该的，但要实事求是。

　　钢铁同志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是个人品德问题，这不是瞎扯淡吗？哪怕是谷雨同志四十年代末主导所做的种种批评，也只是批评钢铁同志即便形势严峻，也不应该这么干，这会带来很大的隐患等等。

　　事实上，中国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比如对孙先生的评价，又比如对建党前十五年诸多事务的评价，承认问题的同时，也实事求是的进行了分析，效果相当好，并没有引起什么动荡，赫鲁晓夫完全可以学嘛。

　　这一次过来前，周恩来同志原来想乘机和赫鲁晓夫交流一番，在中央局常委会讨论时，谷雨交代不要掺和苏俄的事情，你带着耳朵来听就行了。

　　谷雨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作罢，不过他还是觉得，若是赫鲁晓夫问起，他也会把中国方面的做法通报一声，这些东西苏俄应该收集过，赫鲁晓夫同志如果留心的话，应该能够注意到。

　　不过与赫鲁晓夫交谈时，他压根没有提及这些事情，周恩来同志也只好作罢，而在会议期间，周恩来同志也向布尔加宁同志请教了一番。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布尔加宁对中国

　　只花了那么点钱，就搞出了那么多事情相当震惊，"中国同志只花了这么一点钱，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中国同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布尔加宁同志的反应让周恩来同志彻底明白，原来钱不是花多了，是花少了，简直不可思议，苏俄同志到底花了多少钱？才有今天那么大的成就？

　　又交流了一番，布尔加宁虽然很是感动中国同志不怕牺牲，不求待遇的精神，但他又提醒，搞科研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也一定要奖励那些表现出色的同志，讲奉献是对的，但该有的物质激励也是必须的

　　周恩来同志连连点头，在了解到苏俄同志的花费，以及苏俄所了解的美国相关花费后，周恩来同志觉得回国之后有必要向中央建议再增加投入，美苏都这么大的投入，中国本来就落后，若是经费再少，差距拉得太大，以后麻烦只会更大。

　　虽然求教不成，反而被人求教了一番，但也有好处，布尔加宁同志了解到中国这么困难，在交谈的最后表态要推动与中国同志更多的合作，虽然不知道他的说法真假，但周恩来同志还是很满意的，有这

　　但就在周恩来同志回到住处没有多久，苏共中央联络部部长波诺马廖夫就向共产党代表团通报了情况，明天早上苏共中央要召开一次特别会议，新当选的中央委员和苏共二十大代表会听取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关于《关于个人迷信及其后果》的报告。

　　该报告对中国共产党并没有保密的问题，但苏共不希望其他代表团参加秘密会议，因此也不便单独邀请中国共产党代表团。

　　周恩来同志表示理解的同时，立刻询问这个报告的大概内容，波诺马廖夫告诉他具体内容他也不知道，但等到报告结束后，会向共产党代表团通报。

　　波诺马廖夫同志离开后，周恩来同志心中七上八下，久久难以平静，从这个标题来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明显带有贬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搞不好赫鲁晓夫搞出来的东西就是他和谷雨同时所说的，那就麻烦了！

　　虽然中苏两党早已经分道扬镳，中国并不是社会主义阵营的一员，也不对外输出革命，但一笔难以写出两个共产主义，苏俄若是对钢铁同志的评价有问题，很可能连累中国共产党呀！

　　此时此刻，周恩来同志甚至十分庆幸谷雨同志在四十年代末到五十年代初所做的种种批评，打了一个预防针．.....

　　当天晚上，周恩来同志就把通报汇报给共产党中央，然后焦急的等待着那份报告，也就在次日一早，赫鲁晓夫的报告开始了！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赫鲁晓夫声明并茂的做了四个小时的报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不少人无法接受如此颠覆认知的场面，竟然当场直接晕了过去．..

　　而在这一天的下午，苏共中央派来的工作人员送来了秘密报告，张闻天同志颤抖着翻译，周恩来同志脸色铁青的听着，还没等翻译完，张闻天同志已经悲泣得说不下去，周恩来同志叹了一口气，"老张，你回去休息吧！"

　　张闻天同志十分茫然的离开了会议室，他一向反对谷雨的修正主义路线，也不太相信谷雨过去所说的种种，肯定是污蔑，不可能的，钢铁同志怎么会那么干！

　　这一次过来，张闻天同志还想着仔细了解各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大好形势，建设成就、交流斗争经验，回国好好跟谷雨同志辩论一番共产主义事业正在蒸蒸日上，你为什么一定要学帝国主义那一套呢！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苏俄的第一书记会在党的大会上自己承认：帝国主义对苏联的那些指控不仅是真的，而且程度上远不如现实恶劣．.....

　　看着张闻天同志的身影，周恩来同志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十分坚定地说道，"现在看来，我们选择的道路才是真正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