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之所以各打五十大板,主要还是王明的影响,他对谷雨的做法非常不满意。
谷雨在北方局另起炉灶,执行一套右倾路线,博古的做法相当有分寸。
博古一忍再忍,派人过去劝说,他不听也就算了,还把事情搞大了,把北方特殊论到处传播,一边向苏俄领事馆汇报,一边公开发报给上海中央,把这件事搞得不可收拾,主要责任在谷雨。
作为党内留苏派领袖,二九个半成员老大,王明必须纠正谷雨这种错误,要不然队伍就没办法带了,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谷博之争,王明也是相当头疼。
王明甚至认为谷雨这么做,不乏和博古别苗头的想法,他很可能不太服气博古当家,故而通过北方特殊论挑战博古的领导地位。
而挑战博古的地位,就是对他王明的不满,而谷雨与苏俄领事馆的接触,更让他愤怒,要是谷雨有一条可以接触苏俄的渠道,那他这个驻国际代表团团长还有什么用?
所以王明必须敲打谷雨,让他知道分寸。
但是国际执委会开会时,却传达了斯大林和苏俄中央局的指示,中国共产党要给予北方局特殊的权力,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的在东北打击日本帝国主义者。
这种情况下,王明自然就更加头疼了,谷雨竟然得到了苏俄同志的认可,这让他不得不修改原来拟定的处罚措施,不得不想出了一个北方中央局。
这样一来,谷雨就可以安心地执行北方特殊论,不要每一件事都听中央的指示,这样就可以缓和谷雨和博古的矛盾;但与此同时,也必须让谷雨知道,他那一套北方特殊论不是哪里都能用,所以王明就告诉国际,北方特殊论主要应用于东北反帝侵略,并不是整个中 国北方都适用。
华北广大地区主要社会矛盾还是阶级矛盾,而谷雨同志过分看重北方特殊论,把主要精力放在东北,在广大华北地区执行四中全会决议不够积极,故而有必要调整北方中央局的区划。
而在解释这一条做法的时候,王明含蓄的告诉国际执委会,谷雨必须清楚临时中央也是中央,不能够挑战临时中央,尤其是临时中央总负责博古同志的权威。
话说到这一步,国际执委会自然明白中国党内发生了什么,所以就出现这么一份各打五十大板的指示,接下来关于北方中央局的组建和新的河北省委的组建,就交给了临时中央,让他们确定好名单,等待国际的批准。
国际这封指示发给临时中央,立刻引起了中国共产党临时中央的大地震,党内争论不仅仅没有平息,反而严重了。
在这一场争论中,临时中央和博古竟然输了,北方特殊论得到了认可,并且成立了北方中央局,以专门执行北方特殊论,也就是说,谷雨的做法是对的。
但问题在于,谷雨虽然赢了争论,却在实际权力划分中遭到了打压。
谷雨这个北方中央局,事实上变成了满洲省委加上内蒙特委,失去了对华北几省的领导权,北方中央局变得名不符实。
更重要的是,国际指示还强调了四中全会决议的正确性,还批评了谷雨在北方局过分偏重北方特殊论,对四中全会决议执行不当云云。
说白了,谷雨虽然赢了面子,却输了里子,不过临时中央局常委张闻天同志倒没有太在意这些,他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国际指示来了,满天乌云都散了,我们赶紧执行吧!”
博古同志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并没有任何喜悦,虽然国际和王明帮了他一把,但关于北方工作的争论,他明明白白的输了,这是事实,对他的领导和威信是巨大的冲击。
更让他头疼的是,既然有北方特殊论,会不会有苏区特殊论,白区特殊论,未来会不会有人效仿谷雨的做法,谁也不知道,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他这个总负责更加难做了。
不过博古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同意张闻天同志的意见,点点头说商量一下人事安排,要加强对北方工作的指导。
而和博古有过争论的卢福坦不是很满意,博古既然错了,为什么不批评他,让更加正确的同志负责中央工作,国际怎么会如此偏帮偏信,所以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博古,你似乎对国际的指示精神理解得不够透彻呀!”
李竹声委员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老卢,你是什么意思?”
“国际指示要成立北方中央局,为得不就是排除某些人的干扰吗?
我们还指示什么!
北方中央局的人事安排还是问一问谷雨同志吧,现在他才是正确路线的代表!”
听到这里,另外一个反对派刘少奇同志对国际指示也不太满意,明明北方特殊论下的工运做得更好,更成熟,为什么反而要顽固执行四中全会那一套呢,明显已经不合时宜了嘛!
但刘少奇同志还是站在了临时中央,不,更准确的说是国际一边,“老卢,你不能这样说,临时中央执行四中全会精神没有错,只是对北方形势有些不太了解罢了,这才出现了争论!
现在国际已经指示,我们就不要再争了,还是尽快执行吧,陈云,你看呢?”
而一向沉默寡言,话不是很多的陈云同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少奇说得对,国际指示来了当然要执行,再争论毫无意义,不过谷雨同志是国际指定的北方中央局书记,他的意见也是要尊重的!”
康生同志听到这里,有些紧张得摸了摸小胡子,想了想,挤出了一丝笑容,“确实有必要先问一问谷雨同志的意见,他毕竟是常委嘛!”
博古同志听到这里,微微偏了偏头,瞥了一眼康生,康生同志面无表情,似乎根本看不出来他的想法。
博古同志点点头,“就这样吧,把国际的指示转给谷雨同志,再问问他对北方中央局和新的河北省委人事安排的想法!”
到了这一步,博古同志也完全想明白了,既然他在这一场争论中输了,那就要认输,反正输给谷雨同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丢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再和他闹什么纠纷,反而便宜了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博古同志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卢姓常委,谷雨和他只不过是正常的意见分歧,国际也有了仲裁,这种情况下,这个人还要煽风点火,说谷雨是正确路线的代表,潜台词不就是说自己是错误路线的代表吗?
这不是瞎扯淡吗?
临时中央执行四中全会决议有什么错?
再说了,国际指示说得很清楚,北方局在关内的工作,对四中全会执行的不到位,这也是事实嘛!
他怎么能如此挑事?
临时中央的电报很快发给了北方局,而此时的谷雨十分忙碌,他既要处理各种繁琐的战争事务,还需要迎接各种各样的慰问团,而这些慰问团很多点名道姓找上他,让他相当头疼。
有些人谷雨不在意,也不需要在意,但有些人他就必须要面对了,比如热辽边公署主任冯庸,毕竟冯庸带来的都是利好的消息,怎么也要给一给面子。
谷雨对冯庸工业救国的思想非常赞赏,他认为冯庸看到了问题,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依靠国民政府和张学良这样的军阀,想搞工业救国这一套是绝无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谷雨还是认为冯庸可以争取,他对教育界有着不小的影响,未来根据地要搞工业,最缺乏的不是材料,也不是机床设备什么的,反而是人才,大量的人才。
有了人,就会有办法,而冯庸就是能够提供人才的人。
故而谷雨对冯庸非常客气,把这段时间缴获的战利品送给了冯庸。
比如鬼子骑兵联队的破损军旗,鬼子联队长的佩刀;另外还有这段时间的一些战利品。
冯庸摩挲着日军佐级军官使用的外棕内红军刀,相当感慨,他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把有金色齿线的将官刀?”
谷雨并没有肯定,而是笑着说道,“机会还是有的!”
“四路军肯定没有问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谷雨又陪着冯庸一起检阅了正在进行白刃格斗训练的新兵。
冯庸看到正在训练的新兵,心血来潮,笑着说道,“谷总宣,听说你也是拼刺高手……”
谷雨笑着挥了挥手,“请!”
就这样,谷雨和冯庸穿上了柳条编织的防护服,拿着同等重量的木棒,开始了白刃格斗。
谷雨要给冯庸面子,自然不好下重手,不过冯庸立刻就看出来了,他挥舞着木枪说道,“小谷,你不要瞧不起人!”
既然这样,谷雨自然就不客气了,这大半年,谷雨作为格斗教授,培养了无数新兵,拼刺刀的手段又提高了不少,哪里是冯庸比得上的,两三下,就把冯庸的木枪拨开,然后一枪托砸到了冯庸的肩胛骨上,把他打翻在地。
跟着冯庸一起过来的女秘书惊叫了起来,连忙上前搀扶,冯庸虽然疼得咬牙切齿,但却瞪了一眼秘书,“别大惊小怪,男人的事,娘们一边去!”
冯庸兴奋得大叫爽快,又十分不服气爬起来,和谷雨再一次格斗,谷雨能打翻他一次,自然能打翻他第二次,这一次的格斗也非常迅速,谷雨先是轻快的躲开了冯庸刺过来的枪,然后一枪托把冯庸打倒在地。
女秘书看到这一幕,恨恨得看了一眼谷雨,媚眼之中含着两滴眼泪,显得楚楚可怜,谷雨身边的警卫甚至都有些看花眼。
第二次被打倒,冯庸这下子彻底服气了,他揉了揉后背站了起来,连声说道,“厉害,厉害!”
谷雨见状,哈哈大笑,上前搀扶住冯庸,笑着说道,“冯主任,你和我拼刺,绝对找错了人,不要说你,就是日本的精锐部队,论拼刺也不一定拼得过我!”
冯庸听完,赞赏得点点头,“四路军这么能打,敢于白刃格斗,小谷,你这个拼刺教官,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呀!”
谷雨摇摇头,“冯主任,四路军能打,不是因为我们这些教官,而是因为四路军的将士心里都有一股抗日救国的决心!
即便四路军拼刺的水平不如日本人,三个人未必拼得过一个日寇,但他们就是有这股子气概,敢于格斗,不怕牺牲,这才是四路军战斗力的源泉!”
说到这里,谷雨毫不客气的说道,“冯主任,要论战术水平,四路军都是新兵,训练也不充分,根本比不上张副司令领导的二十多万部队;之所以四路军的战绩更好,就是因为多了这股气!”
冯庸沉默了,他长叹一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完了新兵训练,谷雨又带着他参观随军军校,谷雨本来还想请冯庸说几句,不过冯庸摇了摇头,拒绝了。
冯庸想起了他手下的那些大学生,询问都去了哪里?
都在前线吗?
谷雨笑着说道,“这些大学生都是难得好苗子,放在前线拼杀太可惜了,我让他们去了修械所!
不过现在修械所在搬迁,他们已经去了新的地点!”
冯庸有些纳闷,“修械所要搬家?”
“这一次我们打疼了鬼子,鬼子的飞机几乎天天过来,丢了好些颗炸弹,修械所再留在北票已经不安全了,不得不搬家呀!”
冯庸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更没有问修械所在哪里,这是四路军的军事秘密,他自然不好问。
兵工厂搬家,是谷雨最头疼的事,他早就有心搬家了,原因很简单,北票不安全,看看地图就知岛了,日军沿着锦州可以直接进攻朝阳,然后可以分兵,一路冲向承德,一路冲向赤峰,这样就可以把四路军团团包围在热东辽西一带。
四路军都是轻装部队,很擅长山地作战,并不担心日军这一招,完全可以爬山涉水,走山路转移,即便是炮兵部队,也都是一些口径不大的火炮,想想办法拖走,问题也不算太大。
即便有几门75口径的山野炮带不走,也可以交给留给冀热辽的同志。
等到炮弹用得差不多了,再埋在山里,等到以后,四路军回来,还可以用上。
问题是炮兵有解决的办法,兵工厂的机床就不好办了,兵工厂要是丢了,可就没有了,未来四路军的军械可就没有来源了,谁也受不了。
所以百团大战发起后,见日军开始轰炸,谷雨立刻让警卫部队护送兵工厂转移,第一站是北票北部和敖汉旗交界山区,未来一旦情况不妙,可以从赤峰转移到察哈尔多伦张北一带。
这一地区是四路军仔细研究过的退路,赤峰工委这一年以来,不断做抗日宣传工作,在热察的北部有不错的群众基础,与蒙族同胞的关系也处得不错。
即便鬼子占领了赤峰,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控制广大的草原,有了蒙古同胞的支持,在大草原上,利用大车运输,转移的难度相对较少。
对四路军而言,兵工厂比部队重要,部队减员了,还可以再招,但是兵工厂要是给鬼子端了,四路军的未来就要受到重创,这是绝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视察了一番,自然就进入到正题,对于四路军改编为东北军,谷雨并没有同意,不过他也表示四路军在战略上会服从东北军的指挥,但必须保证一定的自主权。
原因很简单,四路军虽然以东四省的官兵为主,但大家都不认可张副司令不抵抗主义这一套,什么时候张副司令转变思想了,四路军才会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还比较早。
冯庸听完,也只能苦笑,小六子坏了口碑,自然怨不得四路军看不上他,不过谷雨能够这么说,小六子应该可以满意,他虽然想改编四路军,但最重要的心思还是要让四路军守住热河辽西一带,让日军没办法轻松入关。
所以在张学良没有改变思路之前,四路军还是不改编更好一些,这一点张学良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拉拢还是要拉拢的,所以冯庸指着地图,告诉了谷雨,张学良已经和汤玉麟达成了一致,驻扎在朝阳的热河守军一个旅,将撤退到建平、凌源、平泉一带驻守,保卫热河省会承德的安全,而热东热南的防御将会交给热辽边宣抚公署领导下的四路军负责。
事实上,目前辽西走廊的绥中、锦西、南票、北票到辽西的义县、阜新这一条漫长的防线,就是四路军在维持,冯庸此说,相当于承认了这个既成事实,甚至还把防线背后的朝阳和建昌也交给了四路军。
同时冯庸也告诉谷雨,四路军可以在以上地区就食和招募军队,用以抵抗日军的进攻。
听到这里,谷雨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冷笑,“冯主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面对日军的新一轮进攻,汤玉麟是不是也不想抵抗,要不然他怎么会舍得连朝阳都不要了!”
冯庸脸立刻就红了,他呐呐得有些说不出口,谷雨见状,更加冷笑,“冯主任,你工业救国的理念,我非常认可;但你却把希望寄托在张学良、汤玉麟这样的大军阀身上,如此明珠暗投,你又怎么可能救国成功?
现在的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依靠一心打内战的国民政府,依靠不抵抗的军阀,中国人民绝不能获得抵抗外辱的胜利,也绝不能获得民族独立,国家富强,他们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