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1937-1940年的大整顿之后,抗战期间一直到一五、二五期间,中国的社会治安都相当不错,这也不奇怪,这段时间整个中国都在享受战争的红利,工业高速发展,海外也有大量的可开发耕地等待着移民,老百姓有工作,日子蒸蒸日上,社会治安自然也不错。
不过进入到三五之后,城市的社会治安开始明显下滑,这里面有两大原因,一是移民海外虽然还可以分地,但好地方已经不那么多了,新移民需要啃硬骨头,而国内经济不断发展,留在国内看起来比移民海外明显舒服,自然不愿意去。
而此时经过两个五年计划,中国工业规模已经相当大,规模越大,继续保持较高水平增长的难度就越大,城市年青一代已经不再有前些年的运气,考不到大学和中专,面对入城青年农民的竞争,他们的起步工资明显低多了。
收入低,工作艰苦,还要面临通货膨胀的影响,城市年青人这样那样的焦虑不再少数,此时城市应该移民的想办法不出去,农村也有人不愿意务农或者移民,很多人聚集在城乡结合部,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人的不再少数。
二是随着国家退出战时经济,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社会两级分化,与战争时期几乎都是赤贫不同,已经有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其中搞得好的,自抗战时期发家,到现在企业的规模已经不小了。
随着中国的体制对先富起来是不小的约束,但与前世差不多,最早富裕起来的人,大多都是胆子大,敢打敢拼的人物,他们的素质自然不怎么样。
再加上国内不断开放,华侨和外商开始涌入,在带来了资本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坏东西,内外两股力量凑在一起,整个社会一切朝前看的风气越来越明显。
虽然国家宣传提倡的是合法致富,但社会上通过种种违法手段发财致富的还是有不少,更麻烦的是,社会上存在着无数枪支弹药,犯罪分子获得武器的难度很低,有了枪,各种犯罪活动的烈度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更麻烦的是,市场经济下有赚钱的,自然也有亏钱的,而亏钱的人中有不少是在战争中见惯生死的退伍军人,这帮人有的跑到海外打拼,有的则把枪口对准了先富阶层,还有一些人则是对此前革命阶段被社会歧视的地主、反动分子的后人,他们没办法很好得融入社会,带着仇恨的目光看待新社会……
此时各个城市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劫杀出租车和卡车司机的恶性案件,时不时发生,让人防不胜防,车费路霸越来越猖獗,而在南来北往的火车上,各种各样的扒窃团伙也让出门在外的乘客胆战心惊
一辆出租车,最起码都有好几千,货车价格往往更高,抢劫之后,开往外地变卖,立马就是几千上万入账,这里面收益太大了,以至于社会上已经形成了黑车销赃产业链,甚至于个别有丰富土匪传统的地区,竟然恢复了老传统,白天为民,晚上为匪……。
虽然此时社会上战斗力强大的退伍军人和民兵还有很多,类似于前世二王这样流窜多省才被消灭的犯罪分子虽然没有,但看到这样的现状,上上下下都有些坐不住了,中国第一场严打运动就此拉开了序幕。
不过与前世不同的是,此时中国的人口虽然增长很快,但毕竟还没到十亿以上,而且新增人口大多还没有成年,而各种各样的建设需要无数劳动力,所以不需要和前世一样,按指标杀人,这种事抗战初期有一回就够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谷雨并没有下放死刑复核权,也没有在程序上做什么修改,狡猾的他绝不可能在程序上出现明显明显的漏洞,但一下子冒出来无数嫌疑犯,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审判肯定来不及,他的办法是增加羁押期限,最长羁押期限可以达到三年。
他的方案很简单,人被抓起来之后,会一分为二,那些原本恶习不大的轻刑犯、偶犯、初犯、过失犯、未成年犯,要么拉到北大荒,要么拉到西域,老老实实在兵团战士们的监督下,先改造两年。
有两年时间,地方上应该有精力审查他们的案卷,这时候人再被拉回去审问,若是问题不大,基本上都是判罚缓刑,然后被释放,算是新时代的批评教育。
而那些重型嫌疑犯,则是这一波的主要收拾目标,谷雨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慎杀,杀头不作为考核目标,凡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必须经过最高法审核,而最高法审核的效率也不会很快,一旦确定没必要判罚死刑,各地方反而要吃挂落,所以这就注定了地方没有足够把握,不可能随便上报死刑。
但若是判罚长时间的有期徒刑就没这个问题了,按照既定的程序审判,到时候人装船往海外一运,前往边疆最艰苦的地区劳动,不管是婆罗洲,还是昆仑省,都有大面积的沼泽平原,而要想在这些地区搞各种工程,这些人将是主要劳动力,不管是男女犯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不会太好过!
这一波要抓的人不再少数,看守所必然满满的,肯定还有一些人没有那么快被审判,办法也是现成的,由所在省份安排专门搞工程,同时按照相应法规给他们发补贴,等到判刑之后,这些人手上多少有些钱,前往海外省时,恰好可以购买蚊帐和药物等等。
在这些艰苦地区劳作,死亡率肯定不低,谷雨做事也是很讲究的,服刑过程中,若是出现意外,致死致残,则提供一笔抚恤金。
劳作过程中,每个月给予补贴,表现积极的奖金更多,也会给予不断减刑,同时要优先处理他们的申诉要求,总要给人活路嘛……
对于谷雨的想法,陈原道同志把握的很好,他即将进入常委会,此时他的实际地位比廖德华、段德昌都要高,所以他讲话时,政法系统的干部自然认真倾听。
陈原道在最高法工作多年,心里很清楚这样的运动式整顿,问题不少,可也没办法,想健全法律法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也只能这样,不过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做好事后的弥补。
对于突然被推荐成为常委会候补委员,并兼任中顾委秘书长,陈原道同志本人并不是很乐意,但有些事情也由不得他,而且现在一些老同志也确实不像话,确实要给他们立一立规矩了,要不然胆子只会越来越大,既然谷雨同志属意他好好整顿一番,那就整顿一番吧!
给董老做助手,然后又领到最高法,搞了这么多年法律,陈原道对法律工作的想法也有所改变,法律是统治阶级的工具不假,但法律同样也是维护一个社会长治久安的最后一道屏障,运动不是长久之道,法律才是。
所以不管是整顿老同志,还是这一次严打,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为某一位同志对革命立下了功劳,就对他所犯的罪行网开一面,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后果就将不堪设想。
所以这一次对老同志们的整顿,他下决心一定要认真,绝不姑息一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人,每一个案子,他都尽可能做到心中有数,这是他的职务,哪怕得罪无数人也在所不惜!
此时没有人知道,陈原道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他慢条斯理的告诉出席会议的同志,这样大的集中整治,一口气抓捕这么多人,根本忙不过来,出现一定比例的冤假错案不可避免。
只要不是恶意陷害,各地也不要过分追究办案同志的责任,但接下来的第二阶段澄清一些冤案,各地政法部门也要积极配合,把工作做细。
须知每一个冤案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甚至多个家庭,我们不能明知有冤情,反而因为个人原因,置之不理,甚至于打击反应的干部群众,这是要不得的……。
听着陈原道这番话,骆畅嘴角微微一撇,陈原道说得不过是正确的废话,搞运动想着面面俱到根本就不现实,不过他也没必要当面和陈原道顶牛,人家都进常委会了!
哼,要不是他运气好,走了狗屎运帮着谷雨同志巩固了地位,就凭他那副书生样,他连个部长都做不好,怪不得他会在山西铩羽而归……
骆畅是出了名的精明强干,现在又正在壮年,仕途之心就越强烈,他调任公安部长,进入枢机处之后,自然想更进一步,可写信侮辱林彪同志的人到现在也找不到,他自然要考虑别的,上任没多久就推动这一次严打,除了社会治安确实每况愈下以外,也跟他火热的心思有关。
而十大延期一年召开,又给了骆畅天赐良机,若是这一次严打,他办得漂漂亮亮,他不仅可以坐稳公安部长,甚至还可以竞争政法委枢机,一旦进入中央局,那他的未来就完全不同了。
也不是没有机会,敏感的骆畅在会议上发现比他只是大了两岁的段德昌同志头发已经完全白了,听说身体也不是很好,虽然没听说他有什么大病,但段德昌同志的精气神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段德昌同志为什么如此,党内同志也都知道,过去二十多年,段德昌同志一直对湘鄂边肃反的惨烈结局耿耿于怀,长期心情抑郁,他的排解方式就是不断疯狂的工作,但常年劳累,也必然会摧残他的身体,骆畅同志有一种感觉,这位老资格的中央局委员活跃在政坛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既然他能看出来,别人肯定也能看出来,而一旦这位元帅选择退出中央局,作为公安部长的他理论上是第一候选人,但骆畅同样清楚,想跨出这一步非常困难,出乎意料的困难,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进入赣闽苏区后,能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成为师政委,离不开毛泽东同志的提拔……
虽然党内同志之间从来不讲出身,但谁是谁线上的人,一目了然,要不然林彪同志被人写匿名信,也不会让他来调查。
现在饶漱石同志领导的调查组正在试点区到处查看,他甚至住在一个村庄半个多月,和群众吃喝在一起,听取群众的疾苦,很明显这是铁了心要把试点区翻个底朝天。
试点区主任古柏同志则彻底躺平,全面配合调查组,并无一丝反抗,试点区其他干部也灰心丧气,而李润覃同志到了试点区之后,又和毛泽东同志连续吵了好几天……
很明显在这场路线之争中,毛泽东同志已经遭受了惨败,虽然这在意料之中,但亲兄弟和老部下都不愿意站在他一边,这也输得实在太惨了!
毛泽东同志输了,作为毛泽东同志一系的骨干力量,他能好过吗?就算谷雨同志器重他,党内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这自然让骆畅同志坐立不安。
每每看到段德昌同志的模样以及看他的眼神,骆畅多少心悸,虽说红一杀得人不算多,但作为政治保卫局长,他的手不可能干净,那些被杀或者被处理的同志都在盯着他,而段德昌同志会不会恨乌及乌,若是自己走了下坡路,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进,不能退,而陈原道同志的进步又给了骆畅同志无限的遐想,原来立下一份功劳真得可以吃一辈子呀,不过对是否踏出那一步,骆畅还是无比犹豫,他很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而叛徒根本不会被任何人真正接纳。
所以哪怕写了一封信,骆畅也没有递上来,而是决心先做好这一次的严打工作,至于下一步,则要看形势而定,与此同时,他也与徐帅加强了联系,每隔一到两周必然会打一次电话问问好……
骆畅的心不在焉自然落在了廖德华同志的眼中,他自然明白骆畅为什么如此,不过廖德华同志此时也实在无暇他顾,他真心想不到谷雨竟然在常委会上提议把他赶出中央局,这让他无比震惊,我都主动请病假了,你还不放过我,非要我干脏活,我有这么让你不放心吗?怎么也不至于呀!
总理换人,毛泽民同志干了一年多,国民经济有条不紊,这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不过了,而就在一年前,黄道同志也挂上了副总理,也不断参加中央财经委各项会议,不管是工业、农业还是财政,他都会受谷雨委托参加会议,并发表讲话。
到这一步,廖德华同志要是再看不明白,他就是傻子,黄道同志下一届常委会转正之后,很可能要担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协助毛泽民同志。
等到十一大,毛泽民同志年岁过大,黄道再接总理,而协助他的副总理到时候很可能就是季筱泉,薛雨林、杨琳和李准一个接着一个,年龄梯队恰恰好!
这也意味着,除非出现难以收拾的经济局面,否则他想再回国务院难度会非常大,但会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呢?廖德华同志心里明白,几乎不可能,这些位都是能人,而且谷雨同志办公室还藏着那个鬼子顾问,那个家伙水平非常高……
到了这一步,廖德华同志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现在被搞到政协当副主席,他倒是可以养病,可是这一养,养到猴年马月就不知道了,一个不小心,后半辈子就会一直养病,那就玩球了!
所以他无可奈何的回到了北京,想找谷雨同志谈一谈,但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又找周恩来同志斡旋,才最终得到了一句先搞好严打,再说其他……
无奈之下,廖德华同志才回到了中央综治委,可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但不做又不行,哪有逼人干脏活的,那明明是康生这种做的事嘛!
不过现在看到骆畅的心不在焉,廖德华同志又想到中央综治委牵扯到多个部门的特殊属性,或许这份任职也不完全是坏事,可以多认识一些人,最起码眼前的骆畅同志确实需要人帮助排解一二。
面对一位强势的领导人,硬扛肯定是不行的,要以柔克刚,但也不能一味服软,要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体现出价值,慢慢摆正心态的廖德华同志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