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南省委常委、交州市委书记李锡文是全国人大代表,从日南代表团团长邓萍同志接过秘密报告的文本,看完之后,震惊无比的问道,"钢铁同志真得做了,做了这么多坏事?"
邓萍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这是苏共中央第一书记对中央委员和出席苏共二十大的代表所做的报告,应该做不得假!"
李锡文更加震惊了,"给中央委员和党代表们说这些话,这,这也有些过分吧,钢铁同志就算千不对,万不对,那也是带着苏俄人民打败德国法西斯的革命领袖呀。
邓萍微微叹息,"问题就出在这里呀,当日在中央党校学习时,谷雨对着下面的学员发表讲话,批评苏俄的一系列错误,李锡文震惊之余,还询问过苏俄的社会主义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
他到现在还记得谷书记的说法,苏俄的社会主义模式是一个早产儿,看着像,很多东西也符合,但也有那么一些不一致的地方,所以还需要观察,不要立刻下结论。
他也按照谷书记的交代,一直在观察,因为中苏工业园区和交州商品向苏出口等等问题,李锡文好几次访问苏俄,对苏俄的高速发展确实很认可,苏俄人民的日子确实比中国过得好,也充分感受到了苏俄人民的友好,但好几年下来了,他发现苏俄的日用品质量仍然较低。
李锡文所住旅馆级别较高,但肥皂、卫生纸等相当粗糙,更谈不上提供洗发液、淋浴帽子,上街买一些纪念章、糖块等,也都是又大又粗,商品包装也很不讲究,样式很少!
和过去一样,苏俄人民非常喜欢中国的产品,他们很喜欢购买中国的服装鞋子、玩具、箱子、暖水瓶等等。
中国出口苏俄的服装鞋子、玩具、箱子这一类据说款式都仿制出口美国的商品,看着新潮,苏俄人民喜欢并不奇怪。
但苏俄自始至终解决不了暖水瓶,李锡易文实在想不通,中国自抗战时期为了防范鬼子的细菌战,推广暖水瓶,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年,几乎家家都有暖水瓶,苏俄为什么到现在也解决不了暖水瓶问题?
还有箱子,李锡文出国携带的箱子都是拖拉箱,据他所知,类似的箱子中国都出口苏俄好些了,按理说苏俄早就应该仿制了,结果苏俄商店出售的还是那些手提箱,这更让李锡文不可理解。
很明显苏俄有病,在企业工作过,对商品经济有一定认识的李锡文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个病必然和计划经济的弊端有关。
由上而下制定的苏式国家指令性计划,很难做到将人们的日常所需,柴米油盐酱醋茶等,都能按照人们的个性化需求来制定生产计划。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弊端,谷书记才会提出要搞有计划的市场经济,而这些年中国国内的市场越来越繁荣,群众生活越来越好也证明了谷书记理论的正确性。
但他和苏俄同志交流时,苏俄同志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看成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根本区别,还搬出了列宁同志
1906年的一篇文章,这也让李锡文敏锐得认识到苏俄同志很可能出现了教条主义。现实出了问题,应该想的是改革,而不是拿着领袖的语录强硬辩论,再怎么辩论也解决不了热水瓶供应不够的问题,这
不是教条主义又是什么!
除了认识到苏俄的教条主义和计划经济的不足,几次前往苏俄的李锡文当然也知道苏俄的个人崇拜问题相当严重。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苏俄的种种不足,李锡文对谷雨主义的认识变得更加深刻,他坚定得认为中国只能沿着谷雨主义的指导继续下去,中国的未来才会更加美好。
但即便认识到苏俄的社会主义有问题,即便知道苏俄的个人崇拜和大清洗搞出了很多事情,但看到了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后,李锡文还是难以置信,赫鲁晓夫是钢铁同志的接班人呀,哪有接班人这么骂前任的?太离谱了吧!
在感觉离谱之余,李锡文也认为报告中的一些内容太不客观了,前面大清洗那些他不清楚,但作为军人,他很清楚苏德战争初期苏军的失败是为什么,解放军内部讨论了不知道多少次。
大家伙普遍的认识是德军的战术太先进了,苏军打不过才是正常的,虽然苏军的大溃败肯定与大清洗有关,也肯定和钢铁同志初期的指挥不当有关,但责任肯定不完全是钢铁同志的!
听完了李锡文的汇报,邓萍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锡文同志,你说得很好,接下来我们广南三省代表团讨论的时候,你第一个发言要做好引导工作!"
李锡文立刻明白过来,连忙回答道,"是!"
虽然谷雨不是太在意,但具体负责的黄道同志很谨慎,他首先召开各代表团团长开会,统一了思想,然后交代了一番,要求他们充分做好引导工作,不要影响到现在党和国家的大好局面。
邓萍同志同样很小心,不过从李锡文同志的发言中,他感受到了这位年青同志对苏俄的不以为然,也同样感受到了他对中国现行政治经济路线和谷雨同志的拥戴,他自然很满意。
邓萍同志虽然很小心,但从李锡文同志的反应中,他知道黄道同志可能有些过分担心了,虽然理论上是必要的,但经过这么多年的铺垫,应该不会有事情,这一次反倒有可能是好事,大家的信心可能更足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各个代表团向下传达时,无数同志震惊、不理解之余,多少有些大跌眼镜,原来一向高高在上的苏共就这个水平呀,怪不得谷书记不愿意学习他们,确实没啥好说的,他们对党和国
家也变得更有信心了!
两会上也有不少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他们也同样得到了传达,全国政协副主席张奚若先生也得到了传达。
这位老先生今年已经67岁了,前年第二届全国人大和政协召开时,当时担任全国政协常委的他年龄可上可下,由于性格耿直、经常对社会问题发声,很喜欢放炮,而且对谷雨拆城墙、拆牌楼十分不满,好几次在政协会议上提出批评,是有名的刺头,
很多人都以为他会退休,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出现在政协副主席推荐人名单中,而且还排在第二位,谷雨在做解释时,笑着说道,"我们过去做得应该说很成功,现在也还行,最起码支持的多,反对的少。
但以后怎么样呢?谁也不知道,张先生是好人,为人方正,他就算批评得很刺耳,也是善意的批评,所以请张先生担任全国政协领导职务,就是请他多发挥作用,更明确的说是多批评我!"
谷雨成就很大,言语间又如此恳切,而张奚若虽然在美欧留学多年,已经相当西化,但他骨子里还是有明显的传统知识分子特点,学而优则仕,所以很爽快的留任了。
这位老先生兼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会长,分管民间外交,经常主持各种欢迎宴会,陪同会见,与美欧进行各种外事交流时,谷雨也往往会咨询他的意见,而且还要求他每两周给他写一份报告,谷雨也经常采纳他的意见。
而这两年他也正如谷雨所说,发表了多次批评,对这些年的成就,张奚若虽然认可,但也说了一些很煞风景的话,比如在第二次三反期间,他就说过这样一番话"一些党员认为天下是自己打下的,对党外人士觉得赏一碗饭、给你官做就不错了,你还怎么样?说得透彻点,这只是为了团结,而不是你有什么本事,何况你也并不高明。对群众有时候也是人民群众长人民群众短,但也不过是口头禅罢了。"
对于这些年一些地方的工作偏差,概括为十六字: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听完了他这十六个字的评价,国务院副总理黎玉差点和他吵了起来......
不过谷雨反倒是很给面子,认为他说的很对,而就这一段话他还做了回应,"天下是我们打的没错,但不能因为过去的成就,就骄傲,这是要不得的,所以张先生的批评有道理!
但也不完全有道理,对于党外人士,我党不是赏饭吃、给他官做,也不仅仅是为了团结,而是党认为你们有本事,没有本事,只有名声,不要想着有官做,也不要想着有权力!
比如张先生就是有本事的人,他每半个月给我一份欧美事务报告,我是期期都看,对我的帮助很大,这样有本事的人,就应该给官做,就应该给实权!"
这番话一出,张奚若自然满脸红光,不过这位老爷子也比较识趣,除了看各种外交报告,只是每周一到机关巡视一次,诸事不管,实际事务由副主任兼党组书记操办。
每周一上午,张奚若的专车停在机关大楼门前,秘书迎上前去,拉开车门。老爷子精神抖擞,仪表堂堂,一头灰白色的大背头,戴玳瑁框眼镜,身穿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中山装,足蹬皮鞋,手持文明棍,迈着稳健的方步,进入大楼。
秘书帮他宽衣摘帽,陪他走进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电梯,电梯到达三楼,秘书陪他进入办公室,端茶倒水,在桌上放好供阅读的文件,即悄声退出,他在办公室停留约一个小时,从不约人谈话,也不接收人汇报,每次都是悄然而来,扬长而去,常年如此。
不仅仅如此,这位老爷子从不拉帮结派,只和已经年迈的陈叔通一人来往较多,也从不加入任何有形的群体,可算一他的儿子张文普毕业于北京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北大担任助教,就有些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老爷子只是笑笑却从不回答。
但这一次听到赫鲁晓夫秘密报告的传达后,张奚若听完之后,嗤笑道,"这位苏俄第一书记在苏东的上空丢了一颗原子弹
接着老先生又说道,"苏俄的家务事与我国何干,大家吃好喝好,多为国家献言献策才是正途,我看连讨论的必要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政协领导层都若有所思,纷纷表示赞同,张奚若回到家中,正好儿子在家,老爷子谈兴大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张文普震惊之余,又有些奇怪,"父亲,按照纪律,您不应该跟我说这些呀!"
"这件事你们学校很快就会传达,并不算违纪!"张奚若笑着说道,"北方巨患自掘坟墓,国家又要更上一层楼,如此可喜可贺之事,当然要和我儿分享!"
张文普更加震惊了,"北,北方巨患?父亲,您说的是苏俄吗?"
"你还是学历史的,这历史都学哪里去了?"张奚若敲着文明棍说道,"近百年以来,对我中华伤害最大的除了日本就是俄国,日本的仇算是基本报复回来了,但是俄国的仇到现在还有很多很多呀!
过去中华连俄国的边都摸不着,可谓望尘莫及;现在好很多了,可望又可及,现在俄国人又做下了这等自毁根基的惊天蠢事,中华追上并超过他们指日可待了,未来或许有收复故土之时呀!"
张文普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父亲,您这个说法......"
面对儿子疑惑又有些关切的目光,张奚若摇摇头,"前面那段话不是我说的,是谷主席说的,要论痛恨俄国人,当今之中国,他绝对是第一!
中华几百年一出的奇才,在苏俄留学期间,为了上位不得不写各种马屁文章,为了争取援助,三天两头的喊武装保卫苏俄,这是什么?奇耻大辱,刻骨铭心的奇耻大辱呀!
你别看他现在与苏俄交好,不过是利用罢了,我国虽有迅猛之发展,但羽翼尚未丰满,需要苏俄挡在前面,不得不与其交好。
只是苏俄如此愚蠢,确实有些意想不到,夷狄之国,无百年之运,倭寇不到百年灭国,一分为三;现在看来,这苏俄也难逃这一关呀!呵呵,就算老夫看不到苏俄亡国之日,我儿还是有可能的!"
张文普若有所思,他想起了这些年中苏之间的种种,表面看起来很亲密,但他们这些人离高层很近,自然听到过不少事情......
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父亲,您说的也太夸张了,就算苏俄犯下了很大的错误,但怎么也不至于亡国吧,他们都打到柏林了!"
种事,人心必然涣散,能有百年之运就不错了!"
张文普想了想担心的问道,"父亲,我国会不会......"
"胡说八道,我朝虽学苏俄起家,但早就走上了另外一条光辉大道,理论不仅可以自圆其说,还是传承后世,岂是苏俄可比......"
张奚若瞪着眼睛,斥责了儿子之后,又说了一番本朝思想上的成就,但他又接着说道,"我在美欧十二年,受美欧影响很深,被人称为最具最具盎格鲁﹣萨克逊气质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生活习惯、思维方法、待人处事都相当西化。
而谷主席在苏俄四年,同样受苏俄影响很深,虽不至于完全西化,但他跟那位被接班人彻底打倒的钢铁元帅很像,为政作风以猛为主!"
张文普倒吸了一口气,"父亲,您的意思是谷主席也会搞苏俄模式的大清洗?不会吧,我怎么看也不像呀!"
"两人只是像,但却有显著不同,谷主席虽以猛为主,但走得还是刚柔并济的路子,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
而我国现在形势很好,又需要与欧美交往,加快发展,自然不会做那种事,但你不要忘了抗战初期那一次镇压反革命,可谓极其彻底......
那位钢铁同志对党内党外都做得很绝,搞得天怒人怨,方有今日之事,而谷主席则接受了他的教训,有所区别,对党外相当彻底,杀戮一番后,又把危害共产党政权之潜在对手尽可能流放出国,就算未来有什么事情,本土也不至有损。
而对党内则要柔和的多,隔几年一次三反,到年龄就要退休,甚至是提前退休,这虽然不是大清洗,但思路是一样的!
内外有别,既能震慑内外,又可稍作安抚,不至人心动荡,加之共产党功盖天下,短短十余年即解决温饱问题,如此天下归心,海内降顺,共产党江山已如铁桶一般巩固!"
"父亲,听您这么一说,我才真正明白过来,只是以猛为主,必然有一些后遗症,谷主席身后之人会不会效仿赫鲁晓夫...
"自当不会!"张奚若摇摇头,"文普,你要好好学一学谷主席的著作,他反对个人崇拜,提倡与时俱进和实事求是,主动承认当年众多无奈之举,可见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甚至遇见到了那位钢铁元帅的下场!"
张文普吃惊的说道,"这想得也太多了"这就是几百年一出的明主呀!"说到这里,张奚若看着爱子,目光中透露出一些无奈,"文普,你过去不是问为父为什么不管事,不与人交往吗?不是为父不想管,而是不能管,谷主席何等样人,岂能容忍他人钻空子!
也不是为父不愿意与人交往,而是为父不能,为父的性格太耿直,很难与人交往好,这不是根本原因,实在是谷主席乃几百年一出之明主,在如此明主治下,只有安分守己方能一展所长呀!"
张文普这才明白过来,"父亲,听您这么一说,我才真正明白过来,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让您老担心......"
"不必如此,国家稳固,共产党自然更有容人之量,但你既然选择治史,就一定要清楚,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记住这一点就不会犯错!"
张文普稍稍有些不理睬,"父亲,那您为什么经常批评中央呢?"
"自古以来,开国一代都极为骄横,若是不加管束,国家必然有祸乱;但明祖之事又太过血腥,与时代不符。
苏俄钢铁同志所为之事不过为明祖之事重现罢了,他落得如此下场,自然是因为时代进步,他无法传承子孙,无后人看顾,自然只有浑身污水.......
谷主席最大的忧患不是美苏,而是开国功臣,所以他在党内多用酷吏,党外也爱用老夫这等耿直敢言之人,为得就是约束功臣!
为父虽然多有批评,但都言之有据,共产党自然容得下老夫,但若是老夫结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到这里,张文普想了想说道,"父亲,我有一点不再赞同,谷主席只是形似苏俄那位钢铁元帅,但神则不似,他应该是宽厚之人,他越是管束得严格,越是不会轻易开杀戒!"
"宽厚也罢,苛责也罢,逢此明君,自当竭尽所能,一展平生抱负!"张奚若满意得笑着说道,"国事家事事事顺心,老夫可活九十岁!"
"父亲,寄望明君可不是您的作风呀!
"中国之事与美国大不相同,没办法学的,现在既然有一条路走通了,自然要继续走下去!若是有朝一日,走不下去,谷主席也留下了求变之理,想来不至于太过民心动荡,如此已然是万幸了,老夫又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