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放下电话,然后询问季筱泉,“除了广信,还有哪些单位借一大堆外债,并没有向外管局报告?”
“还有不少企业,一部分是国有参股,但由民营资本家或者日本人控股的企业,大部分是发展不错的民营企业,涉及的总金额加起来有六亿多美元!”
“借的钱倒是不少,这些企业的资产能覆盖住借款吗?”
“这些企业都发展的不错,肯定可以覆盖!”
“这些企业借的钱都放在香港?”
“四成左右以外资的形式回国,三成左右在香港,两成左右南洋和两个日本,还有一成不到在欧美,大多比较分散,鸡蛋并没有放在一个篮子里!”
“很正常的做法,只是欧美不多是什么原因,是胆子不够大,还是人脉不足?”
“兼而有之,还有一个原因是收益不够大,有一些钱转了几圈又回来了,以外资的形式投资国内!”
“对这些企业,地方政府和银行有没有提供直接或者间接担保?”
“目前还没有发现!”
“当我们发现一个跳蚤时,隐蔽处已经有了一大堆跳蚤,你确信吗?”
“我研究过广东省政府的担保,也询问过相关同志,华侨银行对广信投资的好些项目质量有些不放心,愿意放款有限,广东省政府胃口又比较大,最后才不得不追加担保,这很可能是特例……”
“有一个特例,就是第二个特例!”
“如果有,这个时候做一番清理,也比较合适!”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郭子华拍板做的决定吧!”
季筱泉低声称是,谷雨骂道,“真是笨蛋,薛伯章更是笨蛋!”
季筱泉不敢说话,谷雨挥挥手,让他继续汇报,季筱泉接着说道,“广信那一套做法要想成功并不容易,必须与外资银行有长期密切的合作,双方有足够的互信才行。
目前有能力作为中介的外资行只有华侨银行,而能够与华侨银行合作的只有几个华侨众多的省市,我知晓广信的做法后,立刻进行了排查,目前并没有看到第二家!
一些地方或者单位在香港或者南洋地区的分支机构有外汇,经营过程中也产生了一些外债,这些企业的经营比较正常,而且就算出事,损害也是有限的!”
谷雨微微颔首,“福建和基层民主试点区真得没有下场?”
“华侨银行和福建信托也有不少合作,福建也贷了不少钱,但福建在香港的投资并不大,远不如广东,而借外债投资国内,只需要按照程序上报即可,福建省并不需要对外管局隐瞒!”
“基层民主试点区呢?”
“试点区并没有自己的融资平台,因为秦总的关系,试点区一直没有在香港注册企业!”
谷雨脸色温和了不少,“老秦这么搞,试点区有不少抱怨吧!”
“确实有一些,不过秦总坚持,其他同志也不敢违拗!”
“你刚才说有能力做中介行的只有华侨银行,这是不对的,九州银行应该也有能力!”
“九州银行是日资银行,他们主要是与国内的日本人,还有那些日本人经营管理的企业合作,其主要投资的也是实业,其经营相对保守,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不深,与华侨银行的经营模式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我劝说过好多次,可南洋华侨那帮子家伙还是沉迷于搞各种短平快项目,热衷于搞贸易,搞房地产,搞官商勾结,再这么下去,华侨银行迟早要被九州银行赶上并超过!”
“谷枢机,我和岸信介聊过这两家银行的区别,岸信介认为华侨银行的董事会缺乏对工业的理解,他们需要时间成熟!”
“有罚就要有奖,乘着这一次机会,再批准一到两家九州日本的银行进来,给予九州银行更多的授权!”
“我会安排好!”
谷雨点点头,接着问道,“这几年,内地各个国有行和国有控股银行的分支单位有没有违规担保或者开具不正常的票据?”
“虽然出现了一些违法犯罪,但我国对外汇资金一直是集中管理,有比较严格的管理制度,犯罪分子想骗走巨额外汇难度非常大!”
谷雨脸色彻底缓和下来,现在国际金融不算繁荣,类似于前世那种购买铜期货、石油期货被围猎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发生,并不是说干部的素质有多强,而是技术条件不足,这倒减少了不少麻烦,不过技术条件不足也有坏处,国家对近在咫尺的香港和南洋并没有后世的管控能力。
当初决定设立香港特区,后来又搞出香港经济合作组织,谷雨就知道会多出很多麻烦,既然中国的经济版图一下子扩张到这么多地区,中国企业必然要向这些地方扩张,而企业一旦跑出去,事情自然就多了。
偏偏这些地方承担着不同的责任,经济政策并不完全相同,其他地方相对好一些,差距没那么大,但香港不同,香港是自由港,外汇资金进出十分容易,基本没有管制,这自然会刺激无数单位在香港建立分支机构,这是资本的本能。
中国是大政府体制,地方政府也要算账,也是一个个经济单位,他们看到了香港没有管制,自然也不放过,在国家松了口子后,他们纷纷在香港设立办事处,并组建一个个公司。
某种意义上,这些公司就属于各地方的小金库,可以自由支配,有了这些不受管理的自由资金,地方政府可以做一些他们想做的投资,但如果被中央知道了,就会有这样那样的管束,他们当然也心烦。
当然了,人性也经不起考验,这里面当然有不少藏污纳垢的事情,比如说安排某个高级干部子女在香港就业,给他们高薪;又比如领导干部子女在香港读书,或者出国留学,或者购物这些公司往往会用种种办法提供便利,甚至直接买单……
谷雨的应对就是禁止地方政府设立办事处,但允许成立有限责任公司,在香港合法经营,不过必须要申报,得到上级批准,而且不是一下子放开,而是分阶段放开,同时禁止地方政府或者任何内地银行机构对境外中资机构提供担保。
政府、银行行为和公司行为是完全不同,前者影响格外大,直接关系到国家信用,而后者是有限责任公司,出现问题了,企业顶破天就是破产,亏光注册资金,若是地方政府不断违规往里面填钱,中央监委又不是傻子,他们自然会下场。
肯定有经营不好的中资企业,不过谷雨并不是太担心,因为地方那些土鳖能做的事情,他能猜个十之八九,他们投资在香港的钱,大部分转个圈之后就被中央拿走了。
香港特区本质上就是中国开设的一个大市场,这个大市场的东家是中国,很多摊位也是中国开的,虽然华侨负责管理,虽然美国和英国也有巨大的影响力,但自己开的场子怎么也不至于亏本。
当然了,英美两家也有巨大的好处,英美两国的影响力首先来自于港币发行,按照协议,港币发行由中国银行、美国花旗银行和巴克莱银行发行,发行港币则需要用外汇作为发行准备,美元和英镑都可以。
(本来英国人想让汇丰银行承担港币发行,不过被谷雨坚决拒绝,老子看汇丰不顺眼,他选中了在中东和非洲影响力巨大的巴克莱银行,这也直接导致了汇丰银行的衰落。
汇丰银行在中国革命时期被割了一刀,香港解放和二战南洋战争又被割了一刀,元气大伤,战后香港特区建立,又失去发钞行地位,进一步衰落,而巴克莱银行本来在远东影响力一般,却乘着这个机会杀到了远东,发展更加迅猛。
这里面实际上也有利益交换,中国在远东支持巴克莱银行的扩张,巴克莱银行则帮助中资企业在中东和非洲的发展,两家现在合作的相当愉快……)
不过谷雨有言在先,一旦谁的货币出现贬值,为维持港币稳定,香港金管局可以卖出贬值货币,买入强势货币,所以英镑在1949年贬值之后,香港金管局按照协议,减少了英镑储备。
而随着英镑新一轮贬值,英镑在香港特区外汇储备中的份额已经大幅度下降,大概只有美元的15%左右,港币基本与美元挂钩,这也有效得保证了港币的币值稳定,而这一切也意味着英国在港影响力的下降,已经远不如美国。
在香港成立特区前,人民币就已经在香港发行,中资银行在香港也有各种人民币业务,香港特区成立,发行港币后,人民币继续在香港流通,所以香港各个银行都有人民币和港币的收兑业务,每天公布一次牌价表和汇率。
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实现了人民币的自由兑换,这也是谷雨开办这个大市场的首要原因,他可以通过这个大市场,不断对外卖货,来自于中国国内的各种商品,香港的港口金融服务,香港各种基础服务都可以在这个大市场换成外汇,有利于国家的发展。
当然了,英美两国资本家也乐见其成,在香港存在一定程度的人民币自由兑换,他们与中国各种交易就不至于吃汇率的亏,甚至于直接被黑吃黑。
这是有惨痛教训的,当年英美资本家投资苏俄,苏俄最后吃掉了他们的合资企业,然后给了一大堆根本不能兑换的卢布,最后英美资本家无可奈何,只能换一堆艺术品回去,亏大发了。
而中国环太党一开始的信誉也不怎么样,抗战前后那一通操作,资本家受创不小,虽然二战前后,与各国达成了协议,但中国给出的一些赔偿,哪里比得上退出中国的巨大代价,有些损失根本就没办法估量。
一旦中国环太党瞎折腾,在中国国内活动的欧美企业可以把手里的人民币拿到香港这个大市场兑换,只要这个市场规模够大,相关企业就能兑换足够的外汇跑回国,他们或许不信任中国环太党政府,但他们信任花旗银行和巴克莱银行。
而对于花旗银行和巴克莱银行背后的超级资本家而言,他们找到了一个打开中国大门的金钥匙,哪怕一开始有一些风险,但若是香港这个市场做大了,他们所拥有的庞大客户资源将是巨大的财富,足以巩固他们在国内和国际上的地位,所以香港特区成立是各家都非常欢迎的事情。
不过香港特区的发展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在香港特区成立初期,中国政府对外汇管得非常严,加之分阶段退出战时体制的需要,人民币也在不断贬值,人民币存款处于实质性负利率。
而香港发展初期,洋鬼子也比较小心,不可能拿出大笔美元换成港币,所以人民币根本竞争不过币值稳定的港币,那个阶段,港币无比红火,非常受欢迎,人民币不断贬值,港币不断升值。
不过港币一开始发行数量不多,人民币还有不少流通,但随着英美两国对香港这个大市场的信心越来越足,港币发行量越来越大,这也导致越多越多的人民币退出流通,一步步变成了香港的二流货币。
此时谷雨非常担心英美等国借机冲击香港市场,导致人民币非理性暴跌,直接干垮了香港大市场,所以他对中资企业在香港的活动管得非常严格,想尽办法防范地方乱来,避免太多的人民币进入香港。
当时有资格在香港活动的中资企业也不是很多,而驻港各个部门和国务院二局(经济科技情报局)都要定期向中央汇报,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中央会立刻下场收拾人。
幸好,这个阶段时间不长,而四五十年代,全世界都还在战后恢复期,国际资本流动也不算频繁,没必要盯着香港这么个小市场,想着放水养鱼,中国又小心翼翼,这才战战兢兢的挺过了最难的一关。
随着中国完成主要商品的价格改革,随着中国的外汇储备不断增加,人民币终于稳定住了,因为国家实行的是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此时外汇饥渴症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此时人民币在香港的流通地位得到了一定的保障,但还是不如港币。
此时中国经济长期高速增长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中外都相当有信心,越来越多的外国资本进入香港,再伺机进入中国,而中国也同步放松了对中资企业在香港活动的管束,在香港活动的中外企业也越来越多,这也让香港这个市场也变得越来越大。
而这个时代的香港与英国殖民下的香港不一样,香港不仅有贸易、航运、港口和金融这几个传统赚钱的行业,这一世的香港工业也相当强,从四五十年代的轻工业起步,完成原始积累后,香港开始了产业升级,重点发展家用电器和石化产业,造船业也有一定的实力。
而支撑香港发展的教育相当发达,几十家大学云集香港,不断招揽全世界人才,同时不断扩大招生,香港不仅仅有国内学生,还有整个东亚地区的留学生,这不仅给香港发展带来了大量人才,也带动了香港的科技创新,随着电子工业的发展,香港已经诞生了一批科创企业。
最可能影响香港的房地产业,中央政府也很早就开始效仿前世的新加坡一边搞高端房地产满足投资客的需要,一边大量建设住宿环境不算好的公租房,解决香港越来越多移民的住房问题。
如果要比较,此时的香港更类似于新加坡,而且还是大号的新加坡,香港是国家钦点的远东核心城市,有庞大的经济腹地,不仅有会展经济,还有发达的影视业,这些现在看起来不太起眼,未来会越来越重要。
有了这么多优厚的发展条件,香港经济自然一日千里,这也给投资香港的人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比如南越统治者吴廷艳,他一开始投资香港,更多的向中国示好。
但随着在香港赚到的钱越来越多,吴氏家族把越来越多的南越民脂民膏投资在香港,后来又一步步进入到内地投资,谋取巨额回报……
吴廷艳如此,地方政府和企业也是如此,在香港创办公司,中央基本不管不说,还能赚到钱,而且还是外汇,他们自然不断扩大投资。
一开始还是常规模式,花一笔钱搞一家企业,然后利用香港的特殊区位政策赚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方政府的和企业的胆子越来越大,我为什么不能借外债呢?
欧美银行虽然愿意投资这些企业,但银行家又不是做善事,必须有抵押,不过很多企业都是皮包公司,顶破天有一些物业,欧美银行自然信不过,给不了太多的钱,此时在内地活动多年的华侨银行就成了中介。
欧美银行出钱,华侨银行提供中介,收取相应费用,内地企业则用自己的产业提供担保,一条较为完整的金融链条就出现了,谷雨早有准备,他的应对是要求国资委管辖的国有或者国有控股企业定期上报各种海外投资和债务,同时严管政府和国有支柱银行对外担保,尤其是给民营企业担保。
既然国家不给担保,对民营企业国家管得并不严格,民营企业借不借外债,借多少外债都是企业行为,那些企业窟窿大了,企业破产,搞债务重组就是,华侨银行等银行财团想冒险就要承担代价,可有了担保,就变成了国家不得不偿付的主权债务,那就完全不同。
要说起来,老美最擅长搞这种事情,十九世纪美国修铁路的时候,就用这样的办法把英国资本家坑得不浅,先借钱,然后破产,最后美国财团低价收购搞债转股,一连串操作,铁路修了,铁路控制权还是美国人手中,英国人欲哭无泪,关键是同样的伎俩,美国人玩了好些次……
时代变了,类似的事情在前世的中国也出现过,同样是广信,九十年代末就把日本坑了一把,当时广信借了一大堆债,后来破产时,日本人坚持是主权债,中国则坚持是企业债,双方扯皮了很久,幸好那是发展的初期,随着时间的推移,广信的债务也终于消化,矛盾才算化解。
所以后世中国投资国外,就非常在意这一类问题,我可以借钱,也可以投资,但必须用足够的担保,而且借钱能买的东西也基本都是中国产品,转了一圈后,钱又回来了,未来所在国耍赖,那些项目你想不想运转了?哪怕豁免了一部分债务,总体也是赚的!
当然了,也有反面教材,比如那些房地产企业借的外债,据说五大行给了不少担保,这里面必然油太多太多的内外勾结,国家对房地产的定位如何的定位,再没有比银行更清楚的,每一个担保背后,必然是一大堆龌龊的东西……
谷雨是敞亮人,并不是想着恶意借债不还,他只是合理利用规则,就算外资接管了一些民营企业,中国政府也有太多的办法插手,尤其是目前这个阶段,篓子怎么捅也是有限的,很容易消化。
虽然一些民营资本通过对外举债,出现了资本流失,这是避免不了的,选择现在这条发展路线,就意味着必须给资本留很多口子,留了口子,资本自然就会往外跑。
不过资本是讲收益的,跑出去的资本人生地不熟,一个不小心就被吞下,所以跑到国外的资本往往换了一个名头,又一次回到国内发展。
虽然有一些资本会变成国外的房地产什么的,但这些钱相比于民营资本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并不是很多,谷雨也不是很担心,前世尚且没什么大问题,这一世更不用担心。
但若是一些债务变成了主权债务,而且是未知的主权债务,那就是不能忍了,而季筱泉负责执行,担任明白他的想法,对银行对外担保管束的相当严厉,但对于上海、广东这样的强省,他就不太敢管。
他不敢招惹郭子华,只好盯着,现在谷雨整顿,他要么是觉得时机成熟,必须汇报;要么是有人盯住了郭子华,找到了突破口,他面临着二选一的问题,只好主动向谷雨汇报……
谷雨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他迅速决定接管广信,已经退休的杨琳同志重新出山,担任广信董事长,并直接对中央负责,广信董事长、总经理、负责香港分公司的副总经理和香港分公司经理立刻被隔离审查,有可能牵扯的人全部被边控,至此广信事件爆发。
杨琳同志到位之后,第一时间率领工作组开始盘账,然后他就发现广信的摊子实在太大了,竟然有大大小小1200多个项目,涉及到各行各业,拥有各种资产一百多亿,是一个庞大的企业集团,短时间内根本就搞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这些项目中有不少属于不良资产,而随着中央收紧银根,广信的资金链已经出现困难,高息揽存,账外经营、乱拆借等违规经营活动出现了多起。
广信管理层此时感到不妙,正在策划发行新债或者获得新一轮贷款,希望通过借新还旧、借短还长、借高还低的办法扛过目前这个难关,没想到就在节骨眼上,中央一根大棍子下来,直接被打蒙了!
谷雨最为关心的政府担保等行为并不是一起,而是多起,总担保外汇大概在八千万美元左右,也并不是都用在香港,投资领域涉及香港、南洋和南东京等多个地方。
不过这些地方与世界经济联系比较深,广信在这些地方的投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总体还是赚的,所以被双规的负责香港业务的副总经理十分不服气,我们香港这边一直在赚钱好不好,虽然确实有一些担保不符规定,但做生意的,哪有事事都合规的?
广信总经理也是一肚子委屈,确实出现了不少烂尾项目,但相当部分是以前留下来的烂摊子,有些是省领导强行摊派过来的烂东西,我们根本不想要,有些项目更过分,广信出了钱,好处却被其他单位拿走了,广信只有一些债务……
随着上信、广信的大盖子被掀开,其他地方的省级信托公司这样那样的问题也陆续浮出水面,国务院和中央金融工委陆续派出了多个工作组,开始查账,各地方头头脑脑们也都如坐针毡,怎么突然间出了这么多问题。
就在此时,吴冠生等同志回到北京,谷雨并没有召开会议,而是和李润民同志一起,请吴冠生、徐达三和何柳华三人吃饭,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头发都白了,又因为很长时间不在一起,就算有一些矛盾,也慢慢消散,现在更多的是珍惜时间,毕竟都老了!
这些人吃饭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谈工作,徐达三第一个忍不住说话,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中央突然整顿,而且动作这么大,香港各界议论纷纷,香港的股市、房价都出现了波动,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大戏。
谷雨吃了一口菜,慢嚼细咽之后,才缓缓说道,“老徐,你还是带兵的元帅,看家的本事看来忘了不少,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东北那会,对付鬼子前,总要做什么事情?!”
“集中兵力,筹备物资,以五倍以上甚至十倍的兵力动手!”徐达三熟练的回答,然后更奇怪了,“谷枢机,您这一次整顿是想对谁动手?”
李润民同志笑着回答道,“谷枢机并不打算对谁动手,而是国内外局势决定了我们需要做一些整顿,把房子适当打扫一下!”
吴冠生同志问道,“打扫房子是因为要来一波新客人?”
“虽然目前迹象还不明显,但确实快了!”
“等来了再打扫也不迟,这突然打扫,住客各个一声灰,怨气不少呀!”
谷雨笑着接了过来,“不仅有可能会来一波新客人,当家的也会换人,新人当家自然要清理一下!”
徐达三不满道,“老东家还没走呢,新当家着急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想法的人太多,老当家的才不放心!”谷雨摇摇头,“老当家这一次决心非常大,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哪怕赶走几个住客?”
“不错,不过赶人的同时也要进来几个人!”
随着广信各种资料传来,谷雨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收拾一番,不仅仅上一任和现任的广东高层凡是搞经济的都要收拾,郭子华和薛伯章这一波也在劫难逃,不管是明白的,还是稀里糊涂的都得收拾!
驻港机构的负责人也要好好查一查,这帮人肯定掌握不少东西,有的也和季筱泉一样没有向上汇报,然后顺藤摸瓜,狠狠收拾一番各地方的头头脑脑!
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现在很多人还是不清楚,但谁的乌纱帽丢了,他们肯定很清楚,用这些人的乌纱帽教导一番,其他人才会牢牢记住!
郭子华和薛伯章是什么样的人,谷雨比较清楚,他们并不贪钱,而广东经济受香港影响很深,钱到了香港,不管投资在哪个领域,最后也会辐射到广东,属于肉烂在锅里的行为,两人肯定认为能多借点是好事,不就一个担保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政府给国企担保不是应该的吗?
说到底,这就是这两个混球放松了对自己的管理,不爱学习,没有与时俱进,那就不配竞争常委,两个家伙退居二线,一个降级……
季筱泉还有一些不管上报的人,既然这么没有胆量,同样要收拾,有违法行为的要抓起来,而季筱泉,他负责金融系统多年,现在又出这样的事情,谷雨已经决定让李准接替他的职务,李准这把利剑出鞘清理一遍之后,谷雨才会放心!
虽然这样一来,顾金声同志就变得异常突出,不过既然下决心交班给他,有些人就需要舍弃,要不然他就建立不起威信,谷雨设想中的第二个锅盖也很难起到作用,有舍才有得,必须大局为重!
不过薛伯章被降级之后,也需要安排一个替代他的干部,这个人谷雨也有想过,本来谷雨还想等一等的,但现在看来需要迅速提拔到位。
吴冠生同志虽然不清楚谷雨的盘算,他斟酌一番问道,“不知道谷枢机打算怎么做?”
“季筱泉违规不报,必须严惩,我准备提议撤销他的中央局委员职务,调任中国驻法大使,李准同志升迁为中央局委员,接替他的职务。
郭子华同志违规担保,同样必须严惩,我准备提议撤销他的中央局委员职务,调任驻苏大使,彭隆兴同志接替他的职务,升迁为中央局委员、中央物税委枢机,上海市委第二枢机任科威同志升任市委第一枢机,进中央局为候补委员。
薛伯章同志稀里糊涂,必须教训,我准备提议撤销他的中央局候补委员职务,他还是重回组织口,担任枢机处候补枢机、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兼中央人才工委枢机更好一些,张世德同志升迁为中央局候补委员,广东省委第一枢机!”
吴冠生同志微微咽了咽口水,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小一个广信案竟然引发了政坛大地震,两名中央局委员、一名候补委员被拿下,任科威和张世德竟然乘机进入到中央局,再加上此前被撤职的侯逸文,勉强保住中央局席位的方罗夫,被处理的中央局委员和候补委员竟然达到了五个人之多,这动静真得太大了!
而且这一波调整,一下子又增加了李准这个13年出生的中央局委员,任科威和张世德都是14年出生的中央局候补委员,党的新老交替又进了一步,下一届领导班子,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徐达三也惊讶无比,“广信案是亏了一些钱,但没这么严重吧?”
“广信案本身不算严重,但广信案暴露出来的问题非常严重,在我眼中,这件事比去年的侯逸文、方罗夫暴露出来的问题要严重的多,老李,你解释一下那个违规担保的问题!”
李润民同志点头示意,然后开始解释,其他几人听完,终于明白谷雨为什么大动干戈,谷雨接了过来,“贪腐问题和干部家属经商问题属于内部问题,就算有一些钱跑到国外了,也是有限的,更多的是肉烂在锅里;
但使用政府和银行名义违规担保,一个不小心就要捅出大篓子,出现突如其来的巨额债务,从而引发金融失控,必须从一开始就要给地方干部们敲一敲警钟,让他们知道怕!”
徐达三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求求情,“咱们死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苦,搞成现在这样不容易,确实要把家当看得紧一些,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广信在香港的投资是赚的,这么处置人,是不是太狠了?这赚钱的违规都被处置,亏钱的违规,岂不是要杀人?”
谷雨微微摇摇头,“中国人一向讲的是实用主义,只要成功了就是英雄,不管守不守规则都一样,可我不同,在亲身经历了六届四中全会的混乱后,我就格外重视制度建设,违反了我的制度,哪怕目前看不到太大的危害,也要处理,有些线是绝不能碰的!”
一边说,谷雨一边看向吴冠生同志,吴冠生同志自然想起了自己的三十年代,他知道谷雨提到六届四种全会就说明了他的决心,他只有支持的份……
吴冠生同志表示支持,徐达三也知道轻重,不敢再说,谷雨接着说起类似的问题香港这边肯定有,而且不少,要求吴徐何三人处理,同时考虑到三人对经济工作不是很擅长,李润民同志也参与香港这边的整顿,必须严惩违规的单位,然后顺藤摸瓜,揪出内地乱来的干部……